又有新的鄰居搬來了。
拜那個可怕的鄰居所賜,餘渺渺終於也能認出點高級家具的牌子。那些堆在新鄰居門口待入庫的家具無一不是看起來就很令人心驚膽戰的昂貴物品。
餘渺渺的腳有些抖。鑒於前車之鑒,她決定從今天開始就把肥貓鎖起來,雖然它自龍家之行後已經收斂許多。
低眉垂目,她小心翼翼地從如山家具的縫隙裏蹭過去,不知為何,她的心髒以一種不祥的節奏在狂跳。
“嗨——”
“喝!”
那個突如其來的聲音還帶著尾音上揚的柔媚,那種柔媚得要滴水的柔媚,因為太近太突然,卻令餘渺渺大大地吃了一驚,失足跌倒在了那堆昂貴的家具堆裏,頓時驚起乒乒乓乓一片。
“你沒事吧?”那個聲音還是柔媚得絲毫沒有變色,即使是在看見雪白的沙發上留下了兩個黑色的鞋印,即使是在看見餘渺渺雙腳朝天時露出了素色保守的小底褲。
餘渺渺掙紮著將腦袋從一團奇怪的都是管子的東西裏拔出來,迎上一隻伸到了鼻子前麵的手,那雙手好美,優雅、修長、幹淨、晶瑩,仿佛從來都沒有被汙穢沾染過一般,也從來沒為生活操心過一般。那是雙養尊處優的手。
再將頭抬高一點,餘渺渺看見了一張笑臉。一張笑得天地無害霹靂溫柔的笑臉。她忽然覺得睜不開眼睛,眼前出現了閃亮的光芒,她的臉紅了。
“你沒事吧?”那個柔媚得水靈靈的聲音再次耐心地問道。餘渺渺不由傻傻地點頭。
“拉著我的手起來,好嗎?”
餘渺渺傻傻地點頭,將手交了過去。好軟。這個男人有雙好軟好溫暖的手。餘渺渺的心髒再度遭受來自天外的衛星撞擊。
嗬嗬,嗬嗬嗬。男人拚命地忍笑,忍得腸子差點要和胃打成了死結。他這輩子還從未這麼虐待過自己的笑神經。這個女子實在是、實在是、哇哈哈哈——活寶!超級大活寶啊!他有多少年沒有碰到過這種時時刻刻將自己的情緒反應在臉上的瀕危動物了?嗯,大概有一千年吧!哇哈哈哈——
他最終還是沒能保持水波不興的境界,全身因為忍笑而微微地顫抖,引來餘渺渺擔憂的眼神。“你、你沒事吧?”也許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溫柔的男子,也許是站在他的麵前她絲毫感覺不到受威脅的情緒,餘渺渺終於鬥膽付出了這輩子首次對陌生人的關心。
“我……”男人眼珠悄悄地一轉,“我、我有點冷。”
冷?這麼熱的天?餘渺渺悄悄地瞄他,個子雖然高,但是卻稍嫌單薄了點,白皙的皮膚,殷紅的唇……原來他的身體不好啊!一股同情油然襲上心頭。餘渺渺不由伸手扶住他,雖然她的個頭隻到他肩膀。
她在想些什麼全都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生平隻有被人恨被人怕被人崇拜的男人還真從來沒有被人同情過,也難怪他會死命地背過頭去,不背過去怎麼行?他的嘴角都已經咧到了耳朵邊上了。
“我扶你進去休息吧!”
“可是我的房子還沒有整理好……”
“那,如不嫌棄,請到我的房間……”
男人又是一陣忍不住的顫抖。正中下懷啊!他一邊顫抖一邊點頭,順勢將一半重量加到了身邊嬌小的人兒上麵。嗬嗬!
“你在做什麼?”
喝!餘渺渺火速將身體從新鄰居旁邊撤開,害得新鄰居差點重心一個不穩,踉蹌倒地。
心跳。不!確切點講是心虛啦!聽到那個聲音,她的心就條件反射地虛了起來,還會怦怦地狂跳,好像被人當場捉奸在床一樣。
悄眼瞟去,入目是張黑漆漆的怒臉。她頓時手足無措四肢發軟起來。
“我……”雖然解釋是沒有用的,但是她潛意識覺得自己有解釋的必要。
“我沒在問你。”黑漆漆的怒臉越過她,當她是透明人一般,直直釘在她身後的笑臉男子身上,“說。”
“我……”身後溫柔男子的聲音在顫抖,好像很害怕的樣子,令餘渺渺不由同情起他來。同是天涯淪落人。
“轟”一聲,他倒了下來,正好倒在了餘渺渺的腳跟前,煞白的臉色。
“啊!”餘渺渺驚跳,立刻蹲下來將他扶在懷裏,好像老母雞護雛一般,“你、你把他……”她結結巴巴,指責的話在薛蟠的怒目下破碎不堪。他、他的臉色好、好恐怖哦!比她以往所領教過的還要恐怖上一萬倍。他好像是在狂怒了。
“薛濤!”
餘渺渺捂住了耳朵,耳膜依然被那震天的怒吼淩虐得吱吱作響。懷裏一空,新鄰居已經落入了可怕鄰居的魔掌裏,而且正在經受著海盜船般恐怖的搖晃。
“你再給我裝!再給我裝!再給我裝裝看啊!說!你幹什麼來了?幹什麼來了?啊?”
新鄰居好像破碎的玩偶在他狂風暴雨般的怒濤裏起起伏伏,臉色蒼白得可怕。
餘渺渺看著看著,心一點點擰了起來,越來越緊,有想嘔吐的感覺,腦袋一點點脹了起來,好似充血了般……仿佛此刻在暴怒的狂獅手裏受折磨的不是他而是她。
“住、住、住手!”
海盜船停了下來,暴風停了下來。在風眼裏,立著一個渺小的身影,雙手展開,呈保護狀動作,因為激動而劇烈地喘息著。
薛蟠的臉色隻能用世界末日的陰霾來形容。
“你、你放開他。”她傾盡一生所有的勇氣勇敢地對抗他的地獄臉,顫抖的雙腳卻泄漏了她強抑的恐懼。
他眯起了眼,形成危險的細縫,射出淩厲光芒。平日裏連和他正麵講一句話都不敢的女人,此刻居然為了他手裏這個爛人……
垂目看見脖子還控製在他手裏嘴角卻笑得幾乎咧到後腦勺去了的男子,無名的怒火轟地再度燃燒,巨靈拳揚了起來,下一秒鍾,他的手臂上吊上了個沙袋。
熊熊怒目一斜,餘渺渺那八十幾斤的重量對於打架專家的他來講根本就起不了任何製止作用,所以他隨手一揮就將她揮上天去親吻玉皇大帝的腳趾頭,呼嘯的巨拳再度砸了下去。
“哎喲!乖乖隆地咚,再不閃就要完蛋了。”剛才還在裝死的男子神奇複原,眯眯笑朝後一跳,輕鬆躲開了巨拳,雙臂一展架住了第二輪下來的拳頭雨,“好啦好啦,自家兄弟的,有必要這麼往死裏打嗎?”
薛蟠冷哼了聲,就是自家兄弟所以才要往死裏打。過往二十八年同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弟弟相處的經驗總結就是:見到他在你身邊五尺範圍內出現,如果不想自己倒黴的話,就要先下手為強將他打死,否則到後來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腳一抬,薛濤躲閃不及,吃了一悶踹,頓時大叫一聲跌倒在地,眼看毫不留情的第二腳又要踹來,他慌忙大叫一聲:“大哥,你玩真的啊?”
“我從來就不跟你玩假的。”大腳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薛濤忙不迭滾了開去。薛蟠打得興起,將薛濤從走廊東打到走廊西,從走廊西追到走廊東,煙塵滾滾,烽火四起。
而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餘渺渺,已經完全傻掉。
“嗨——”又是那個帶著柔媚上揚尾音的聲音,還有那張溫柔到如同春日裏滿天紛飛的落英的笑顏。餘渺渺的臉紅了。
“可以進來嗎?”薛濤眼彎彎嘴彎彎,明知這個請求出自他的口,全天下沒有幾個女子能夠拒絕。
“啊!”餘渺渺慌忙將門敞開,然後視線便落在了他懷裏的一團黑色東西上麵,“肥貓!”
是的,是那隻暴戾加頑劣加一天不搞破壞就會憔悴死去的肥貓,此刻正如此柔順如此乖巧如此舒適地蜷依在俊美男子的臂彎裏,享受著那修長優雅的手指的撫摸。
“它、它又跑到你那裏去了?”餘渺渺紅著臉道。
這隻生來隻以拚死折磨人類為己任的惡魔肥貓,不知為何,在見到俊美的新鄰居第一眼起,便墜入了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