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看見麵喪若死的男子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左手捂胸頹然跪倒在地,結劍訣的右手像垂死的老人那樣顫抖不已,仍是不肯放開。
六步,三步,一步!
無涯以手作刀,直刺男子額頭,身心都處在巔峰與崩潰的邊緣,與此同時,他也看清了長須男子的表情。
他在笑?!
“嗤!”
一條蛇形元罡從鬆清平袖中暴起,狠狠咬在無涯酸痛無比的右肩上!
這是他始料未及的後手——既能禦劍,當然也能凝氣化形,正是這記放到平時構不成威脅的蛇咬,叫他本就超常耗損的神經頓時斷了線,手刀剛點破眉間皮肉就無力再深入下去。
無涯把嘴唇咬出了血,盡管憤怒,不甘,可前所未有的乏力感與貫徹全身的絞痛如無法挽救的劇毒,抽走了所有的氣力。
緊接著又是‘噗’地一聲悶響,少年還未倒下就被怒嘯追來的飛劍從背後破胸而出,拉出一長串觸目驚心的血花,飛出十餘丈牢牢釘在顆老樹上。
一招之差……
無涯渾渾噩噩想到,眼皮打架的厲害,肩上仿佛壓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識海裏光斑閃爍,記憶碎片走馬燈般浮現。
有個青衫書生,溫和笑著對他說:“下回見麵,就是回宗門的時候……”
有位高大枯槁的男子,抿上口發酸的果酒,麵向大浪滾滾的苦海道:“一滴河水裏千分之一的雜質,前仆後繼億億萬,才釀出這片苦海,仙途亦是如此,隻不過淌的是血河,沉澱的是欲望與仇恨……”
有雙白皙香軟的小手,在青鬆下拉拉衣角,悄聲說:“哥,等你回來,咱一塊去倪城看桃花……”
……
黑暗,無邊。
……
仿佛經曆過幾個世紀的沉睡……
哐噹!哐啷!
耳邊傳來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響。
無涯猛然睜眼。
他站在齊腰深的冷水裏,鹹腥的浪濤如鐵錘般拍打在身上,周圍一片漆黑不能視物,空氣異常的渾濁。
強烈的耳鳴聲響起,他扶額搖搖晃晃沒走出幾步,就撞在像鐵欄杆一樣的硬物上。
已經死了……這裏是九幽閻羅?
無涯下意識地扶住鐵欄,頭痛欲裂。
四周的感覺和冥想空間很像,隻是無論他怎麼調動念力感知,都是一片虛無。
突然有隻布滿青筋粗糙蒼白的手從鐵欄後伸出,牢牢扣住他的手腕!
無涯本能地發力掙脫,無奈這隻看似枯樹藤般的手力氣大得詭異,整條胳膊毫無還手之力就被強拉進鐵欄內,他隻能斜臉貼在鐵杆上,膛目結舌的看見其後的黑暗裏亮起兩團赤紅如血的鬼目。
“嗬嗬嗬……”
嘶啞蒼老的聲音在偌大的黑暗空間響起,讓人聯想起幹涸千年的旱土。
“終於等到你了……血契主宰!”
血契主宰?
是誰?
更多低沉的竊竊私語在各個角落響起。
“咦?怎麼少了盜天訣的氣機?”
“蠢貨,看不出羽墮天傳功了嗎?”
“新一任的主宰就這德行!”
“太弱了……他身上連人血的味道都沒有,是個雛兒……”
“懦夫!不要再逃避真正的……力量!”
轟!隆!!
天穹上傳來道沉悶巨響,如同千萬架戰車從穹頂同時碾過,所有的竊語者在這一刻很有默契地閉上嘴,抬頭仰望。
空中出現顆巨大無比的紅色雷球,於穹頂正中急速旋轉膨脹,深沉的暗紅色光芒撕裂厚重的黑雲,照亮了整個空間。
當無涯看清這個世界的真麵目,他的眼越睜越大,身體愈發僵硬惡寒!
他看見無數條荊棘般的鎖鏈從層層黑雲中垂下,千百個囚籠或垂掛在空中,或沉浸在血海怒濤,每個鐵籠裏都有一個幽魂似的人影,殘酷的鐵鏈穿過脊椎和前胸,將所有囚徒的元力與天地連貫在一起!
“知道你身上不可思議的恢複力從何而來嗎?”
籠中老者骷髏般幹癟的臉上不喜不怒,一對血眼圓睜,如有魔力般鎖死了少年的眼。
後者頓悟後如遭雷擊,怔怔然垂下頭去,腥風卷起血浪散為雨末落在兩人肩上。
他清晰地感到老者身上的元力,被貫穿身體的鐵鏈抽去一縷。
而這一縷精純的能量,透過再熟悉不過的感覺出現在自己的血液裏。
這裏是——逆血煉的虛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