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陣裏看花,陣外看殺(上)(1 / 2)

無涯在山中走走停停,停下時揭張黃符在低枝上紮成死結,這類對魔性氣息極度敏感的符篆一旦觸到邪祟汙穢,便會迅速燒出狼煙黑氣直升半空,算是類定位的手段。

再來就是金線司南,乃是刻有特殊符篆的磁石製成,做工相當考究,板麵正反繪有四方兩儀陣,托著的銅勺底部熔有鐵砣,與底板中心相吸,轉動起來勺頭勺尾均不沾底,據說妖魔靠近時會有輕微震顫聲,同樣是捕捉魔性氣息的法器,對無涯身上的純淨妖力並無感應。

他在林間走得輕巧,沿途除了紮黃符,也會故意折斷些草枝,製造假象掩蓋行蹤,一旦起風必先尋個遮蔽處,以免身上的氣味被風吹散,叫妖魔嗅去占了先機。

標注的兩座山頭都屬無名地,相比旁的曲直有形的山體,顯得很不起眼,加上樹木較為密集,山體又接近對稱的拱形,東南西北都有相似的特征,不利於辨認,不知不覺間生出惘然心緒,好似迷了路的錯覺。

登上處坑坑窪窪的黃泥坡,無涯舔了舔幹涸的唇,找處掩體背抵死角取水囊小口喝起來,走遍兩座山頭,兜裏所剩的黃符已不多了,司南也毫無反應,這種正常或說是反常才叫人壓抑。

他掐指推算,和疤臉分頭行動已是午後三刻,路上隱蔽偽裝紮符花了不少功夫,估摸又過去二個多時辰,可太陽頭依毒辣,無比堅定地散發昊天神輝炙烤大地,連天穹正中的位置都幾乎沒怎麼變化……

砰咚!

少年的心髒猛抽了下,拿水囊的手剛放下一半就僵在空中,兩個時辰過去了,太陽的方位怎會沒有變化?

且收斂神識,強行頂著刺眼的光線去看那輪明日。

穹頂的太陽的確有點古怪,白的發虛,光線明明很強烈,可就是有種奇特的違和感,感覺掛在那兒的東西不像是名為赤足金烏的巨大火球,反倒像白紙上被手指戳出的空洞。

他凝聚念力附耳傾聽,林間的鳥語蟬鳴隨他漸漸變得沉重的心緒而寂靜無聲,再低頭去看地麵,沿著來時的路尋了遍,發現藤蔓上的黃符全都不見了,一刻前親手折斷的嫩枝依然筆直生長,了無痕跡。

“森羅萬象……”

無涯怔怔然呢喃出這四個字,那是種比‘鬼打牆、鬼迷眼’更玄奧的魔性法陣,以前曾聽阿爹提到過人、魔、妖三族中,唯有魔種能造出脫離肉身的小虛空力場,進入此類力場會被幻覺侵蝕,時、空皆可改變,然而現實並無變化,隻是感官上的把戲,且僅能對付修為不足五品的對手。

上古洪荒時期遺下的魔種,在數千年的時間裏,被正道人士獵殺得瀕臨絕跡,如今所說的妖魔,其實大多是染了魔性的妖,與真正意義上的魔種有本質的區別,沒想到今個竟然中了這麼大的彩頭。

魔種啊……

無涯抽了口涼氣,凝眉沉思,先前聽聞這廝在夜裏出沒,搶奪藥商丹藥,采集內髒精血,明顯是悍匪式的作風,但求一擊斃命速戰速決,又怎會浪費這麼多的妖力布置幻象法陣?

要知道妖力對於這類流竄犯案的亡命妖魔而言是何其珍貴,就說是掐著呼吸節省妖力都不為過,而布陣恰恰需要消耗極大的體能和念力,幻陣不能傷人旨在拖延時間,顯然對方要擦屁股走人。

既然是類似陣法的力場,便一定有類似陣樞的東西,隻要能找到那處幻象即可破除。

無涯不再遮掩氣息,將識海念力盡可能大的擴散開來,雙眼如電掃過沿途景物,這座山包並不大,時過三刻,就在一簇怒放的野花叢前停下。

漫山草木枝葉向南,因為那裏是陽光最充足的地方,而這簇形似薔薇的小花間,有一朵遠高出其他花兒的白花,背對暖陽開得最嬌豔燦爛,讓人聯想起嫵媚女子的笑。

他歎了口氣,並指折下那支花,然後抬頭看天。

漫天遊雲於須臾間開始膨脹,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臃腫地堆積在穹頂,最終與那輪白日相接,形成個無聲無息的巨大漩渦,周圍景色盡數扭曲,被吸進空洞的‘太陽’裏!

爾後虛假的‘太陽’漸漸淡入無形,取而代之的是輪真實無比的血色夕陽。

日掛西山升弦月,山風漸盛欲殺人。

黑衣少年在一片血色餘暉中暮然回首,隻見北邊第二座山頭有狼煙飄搖,夏蟬噤聲不語,他兀自握緊拳,遁入林間消失無蹤。

……

北邊山頭地勢平緩,草木相對稀疏。

當中一片空地上,兩男一女青袍劍客被十餘個蒙麵人圍困中間,三人身上各有傷損。

少女約摸十五六,傷勢最微,但手中本命道劍已斷,牽動識海百骸,日後修為恐怕要連墮數個道階,此刻正明眸含怒,俏臉兒慘無血色。

好在有那兩名男子護在左右,兩柄長劍罡氣流轉清冽,顯然並非尋常貨色,可惜兩位護花使者的劍技似乎都不是擅長近戰武修的那種,每回與兵器雜亂的蒙麵人交手,總會左右不支吃了暗虧,表麵看去劍招精妙變化層出不窮,實則花哨拖遝,不夠狠厲致命。

左側短發青年方才舞出一記圓弧劍罡劈開前後斧、錘、刀三樣兵器的輪替攻勢,還來不及變招再遞劍,就被暗地拋出的勾爪生生撕去肩頭一塊皮肉,頓時血染青袍,悶哼一聲退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