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相見歡(1 / 3)

傾杯曲(千秋歲係列之一)(淇奧)

昭秦國都,汴桑城偏北的龐大建築群便是昭秦國皇宮之所。

建築群分成東南西北四座,而此刻北宮錦心殿內,燈火通明,舞樂聲喧,十來位美麗的少女正在盈盈起舞,衣袂飄飄,香風陣陣,看得人心神皆醉,而一旁操琴吹簫的,無一不是美女,容顏清麗,氣質尤佳。

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

這樣的環境之下,理當是賓主盡歡才對,但是坐在那下首的人,臉色難看不說,更是一副無比拘謹小心的模樣,臉上卻還要賠著三分笑,恭恭敬敬地陪著上首的主人。

主座的位子空著,但是緊排在主座旁邊的那個位子上,卻坐著一位異常俊美的年輕男子,他穿了一件玉白錦袍,簡簡單單無半分雜色,身旁更有兩個極為年輕美麗的女子,給他捶背揉肩,而他看著下首在座之人各異的神態,卻隻是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看不出心思如何。

那些人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就更是帶上了十二萬分的小心,打起了百倍精神。

一曲終了,那些舞女行禮退下,唯有一個衣飾與他人不同的女子走回了下首座位,轉身的瞬間,一張俏臉上滿是又尷尬又惱怒的表情。

“好,依蘿公主的舞姿果然絕妙。”那上首俊美的男子放下酒杯,輕輕地拍了下手,笑著看向那繃起一臉冰霜的女子,“比我們昭秦宮中樂女的表演還要精彩。”

那女子聽他這麼一說,臉色更加難看,想想她好歹也是沂薊國的公主,此人居然拿她和那些舞女相比,簡直太過分了,她眼一眯就想發火,但是在看到身旁諸人暗示的眼色後,她也隻好把心內的火氣強自按捺下來。

隨即站起身來的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一身富貴裝扮,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開了口:“安平君,關於我們沂薊國和餘航國同貴國結盟的事,不知道貴國皇帝陛下他……”

那被稱為安平君的白衣男子卻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漫不經心地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後,這才緩緩開口:“為人臣者,怎好擅自揣測皇上的意思?何況,皇上隻是讓我在此作陪,國家大事若在此時提起,豈不掃興?晚些時辰,待皇上處理完國事便會趕至錦心殿,魯大人到時候自去問皇上吧。”

那男人被他一句話堵回,心下縱然不滿,臉上卻又不能表露出來,隻好賠著笑坐了下來。

“聽聞餘航國‘瓊腔’之戲甚是有名,不知道我可有幸一觀?”安平君眼神一轉,看向下首另外一人,那人是餘航國的丞相嶽清書。

“正好我王命小臣帶宮廷戲班進獻貴國,以娛昭秦君臣,既然安平君有此興致,在下喚他們前來便是。”嶽清書回身對身後之人低聲說了幾句,然後轉身看著那安平君恭敬一笑。

人人都知安平君乃昭秦帝第一寵臣,聖眷之隆,幾乎無人能及,他須得好生應對才行。

餘航國宮廷戲班隨即入殿,行了禮後,便遞上了折子請那安平君點戲。

“就點第二出戲吧。”安平君挑了下眉,也不看那折子,隨手它放在了身旁。

那些伶人便快速換了裝束,備起弦板,在那大殿上依依呀呀唱了起來。

這一出戲唱的是某一朝某一代的某一個皇上微服私訪民間,遇到一個美麗貧女薛如意,便生了一段風流韻事出來的事,故此取名《雀登枝》,自然是說那貧女如麻雀般登上高枝,此出戲亦是餘航國瓊腔經典戲目之一,早就在餘航國流傳多年。

“放肆!”一聲摔了酒杯的脆響之後,那些伶人樂女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頓時撲通撲通跪了一地,大殿內諸人全部噤聲,看向那臉色鐵青又羞又惱的安平君。

“想爾小小國家,居然如此戲耍於我?”他手裏拿著那折子,已經打開,一張臉上盡是怒色。

“安平君息怒,不知道我等做錯了何事,惹安平君如此惱怒?”有人出席上前,行禮後詢問於他。

安平君冷冷一笑,“做了何事?哼!”他伸手將那折子重重地摔在那些人麵前。

昭秦禦史孟遠橋上前一步撿起那折子粗粗一看,連忙開口:“安平君息怒,想來他們乃偏遠小國,不知道事情原委,正所謂不知者不怪。”

“不知道原委?不知者不怪?”安平君的目光朝眾人身上一掃,他們便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想不到這容貌如此俊美的男人,發起火來臉上居然露出這樣狠辣暴戾的表情,隨即就見他又冷冷一笑,“什麼原委?而你們……又知道了什麼?”

他語氣咄咄逼人,眾人一時之間被他語氣所迫,竟不知道要如何作答了。

“皇上駕到。”大殿之外傳來拉長了聲音的通報之聲,裏麵的人頓時鬆了口氣,不自覺地向那殿門外看去。

一個男人從容自若地在眾人的視線中自大殿之外走了進來。

明黃色的袍服上淡淡壓了幾道金邊,一條小小的金絲銀線盤成的飛龍繡在胸前,昭示著他的身份——昭秦帝!

不用板起麵孔,他周身上下便自顯王者霸氣,眾人見到之後無不跪拜在地,縱是剛才那滿腔怒火的安平君,也拜了下去。

他目光淡淡一掃,便將周圍眾人打量完畢,自然也看到那被摔擲在地的酒杯,“出了什麼事?”

“啟稟皇上,適才安平君因為一出《雀登枝》戲曲而大發雷霆。”孟遠橋連忙回答。

“好一個禦史言官,不說原因不說理由便先將我定罪。”安平君冷冷一笑,別過臉去。

“《雀登枝》?”昭秦帝奇怪地問了一句,立即便有人上前將那戲曲折子遞給他看。

餘航國眾人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翻了兩下之後,昭秦帝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怎麼會這樣?”

“未知此戲有何不妥?”有人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有何不妥?”安平君冷笑著看向昭秦帝,“皇上,此事請務必給微臣一個說法。”

昭秦帝看他動怒,走上前去就攜了他的手,要把他拉回上首的位子上去,“安平君何必如此動怒?”

安平君卻甩開了他的手,惹得那些使臣們不禁愕然,都說安平君極得昭秦帝的寵愛,但是做臣子的如此放肆,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那你要如何?”歎了口氣,昭秦帝和顏問他。

“事關兩國邦交,我又能如何?雀登枝?真是可笑,我竟然不知道這出真龍戲假鳳的事這麼有名,薛如意?”安平君大笑一聲,“是想當場諷刺於我嗎?”

一旁沂薊國和餘航國的使臣突然心下反應過來,立即臉色大變,他們怎可如此粗心,忘記改了這折子上的劇目。

這個安平君傳聞中的身世之說,可不就是一出《雀登枝》……

“請安平君息怒,鄙國實在不知會因此冒犯公子,還請公子明查。”那餘航國的使臣慌忙上前請恕。

“明查?怎麼查?沂薊、餘航區區偏遠小國而已,說是結盟,來我昭秦還不就如一隻喪家之犬般搖尾乞憐,居然還敢以此戲明目張膽地嘲弄於我,譏笑我昭秦天威,如此行徑,若不施以顏色,旁人還隻道我昭秦無人,”他話音一轉,冷冷看向昭秦帝,“到時候非是為臣麵子上不好看,隻怕昭秦亦會淪為他人笑柄,皇上,請下旨吧。”

喪家之犬?搖尾乞憐?

餘航國的使臣被他這些話激得憤怒起來,而被他們無辜牽連的沂薊國使臣亦是一臉不平。

雖是偏遠小國,但是也不至於被人說得如此不堪,更何況,此人適才更公然羞辱沂薊的公主,居然將她當成尋常舞女相待,現在又莫名其妙到拿一出戲來定他們的罪,簡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安平君此話實在有失公道,此戲在我國流傳已有多年,安平君本應看過後一笑了之,若是偏要自感身世,強自認定此戲含有嘲諷之意,隻怕讓人不服。”餘航國的使臣中走出一人,麵帶不忿兼之語聲上揚,眾人抬眼看去,認出是餘航國的三王子郴湛。

安平君冷笑一聲,“好個餘航國,好個三王子,好個自感身世,皇上,今天此事若不給微臣一個交代的話,就請賜臣一死以保臣殘存的顏麵吧。”他說完冷冷一拂長袖就要離開錦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