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大學的煩惱(二)(1 / 3)

(3)屠屠的心跡

賈屠仁看她熱心而又清澈,對自己也是毫不介懷,甚至因為僅僅是讀書人就心生敬愛,竟大受感動,想起爹娘所受的苦累,和曾經的糟糠之妻,隱隱有淚珠要湧出,忘情地傾訴道:“天地良心,我真是窮苦人家出身。那時老家人都說我是神童,我讀了十五年,書讀成了,但一直沒有機會,訂婚後,母親和親家合湊了十八萬兩銀子,才有了事做,誰知道第二年就全還清了,早知道這樣,再高的高利貸我也敢借。”“讀書要那麼多錢?”“唉,這些年深一腳淺一腳的,要不是心眼活泛,都不知死多少遍了。誰都不容易。‘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我也不知道自己踩死過多少人,沒辦法啊。”“讀書還有那麼多危險?!”“這些年來,讀書成了最最純粹的稻粱謀,我為此一次次背棄初衷和理想,以最大程度的心力扭曲著思想,和著淚和血吞下無數的侮辱,用地溝油煉過的渣滓糊刷著自己的良心,時不時檢查哪裏還有幹淨的地方,因為那將危及前途和生命。雖然不知道這座大廈何時傾覆,我仍然不顧一切地在它權力的石山上爬呀爬,哪怕心力交瘁、鮮血淋漓,大不了運氣太差,摔死拉倒。”“讀書還這麼扭曲!”“其實這些也不全是自找,因為那東西力量太強大,它要關心你,你輝煌的噩夢就開始了。至於那是什麼,我不能說,但大家都懂的。”

西門重錘也過來搬書,嚇得賈屠仁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光:“我瘋了嗎?怎麼這樣說話?”熙狐問:“洋博士,你知道那是什麼,那麼強大、頑固、可怕?”“是‘易始泰’吧?他以一私稱公,把自己的私合法、最大化,但好像也沒那麼魔鬼啊?”賈屠仁看著這個洋人摸摸後腦勺:好像還就他媽這個詞兒合適,意識?還形態?說白了不就是管人思想的政事嗎?把人的心靈、思想、精神都扭曲成莊主想要的形狀,誰沒經曆過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的“意識恐怖”?可這些大學裏的年輕人,嘿嘿,吃虧的日子在後麵哪!熙狐不滿道:“那是什麼妖怪嘛,聽說過管人幹活、管人吃喝拉撒的,沒聽過還管人思想的,難怪稍一管嚴就成‘意識恐怖’了。”賈屠仁一聲冷笑:“寬州府可能有活著的學者,絕沒有活著的大師。要麼亂上五十年,要麼被殺後一百年,方有可能。你就是偷偷造反都沒事,像現在這形勢也懶得有人管,但說到思想,這裏的官員能揣摩得到月宮嫦娥心裏想的是不是過激偏頗。”

熙狐有些鬱悶:“想都不敢想,想了不能說,說也不公開,要公開就從肉體上殲滅、精神上摧殘、輿論上抹黑,是夠恐怖的。那我們就不要大師唄,大師有什麼用?”西門重錘道:“‘易始泰’在本性上都姓‘私’,更當不得旗幟。思想如井水,井水彙入河,但河水不能犯井水,這樣人們才會有源頭活水,有思想有精神,才能產生和堅定對‘仁’的信仰,而不是盲從起哄。不像甌平府,沒有上帝就一切亂了套,把個最基本的人權、自由拿來當旗幟可了勁地揮舞,把個防腐阻惡的民主、法製捧上天,拿著柄科學的利劍以為可以斬斷一切,那虛無、異化、淺薄、迷失,能斬斷嗎?!大師是我們共同的魂魄,別看甌平府現在拿科學子彈一次次打敗寬州府,卻最終要被趕走,就因為他們自己是魂不附體的科學僵屍,而寬州府有好多大師,幾千年了都一直堅強地活著。”賈屠仁奇怪地看著重錘,尋思道:他什麼人啊?這是什麼立場?難道是探子,故意擺出一副討好的架勢?忍不住笑道:“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我也是從我妹子那裏聞來的。”

賈屠仁嘿嘿一笑:他還有個妹子?會不會也美得像天仙一樣?這個大學,越來越有意思了,便攤攤手道:“你們也不讓幫忙,我就去廚房幫廚,給各位弄一頓像樣的午餐!”說完哼著小曲,一晃一晃地往裏走去,雖然還為剛才莫名其妙地吐露心跡感到絲絲後怕,但這裏誰懂了?再說自己正如日中天的時候,隻有錦上添花的,哪來那麼多專揀石頭碰的傻蛋?

大學有將近五十名老師,加上學校管理日常、幫忙蹭飯的,有六十餘人,賈屠仁看著那口張著大嘴的大黑鐵鍋,忍不住想笑。他出去了一趟,叫來十幾個自己家裏的廚子,命人買了一百多隻河蟹,三頭肉牛,七十隻烏雞,十隻獼猴,二百多隻山羊,和不知道哪裏挖來的大堆大堆的大青蛙。廚房周圍都成飼養場了,老師學生擠著看熱鬧,常建信聽說,忙來查看,碰上害醜,一起過來。賈屠仁正在忙著親自對付著一堆螃蟹,媚笑著道:“嘿嘿,幫廚!幫廚,幫不上什麼忙,給大家做頓可口的飯菜總還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