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一鬆,我聽見黑眼鏡吹了聲口哨,就握著匕首朝悶油瓶消失的方向跑去。隱約好像聽見胖子在身後喊:“我CAO!天真你倒是等等胖爺我啊!”
我沒理他,朝黑暗的甬道跑去。心裏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一直丟失的東西,在這個時候,終於失而複得了。
5
山洞裏的墓室比我想象中更為複雜,我提著礦燈朝悶油瓶消失的方向追過去,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完全失去了悶油瓶和那隻人麵蝶後的蹤跡。
礦燈的光照亮了前方一小段路,再遠的地方就隻是一片黑暗深幽,我站在甬道中央,周圍是延伸出的許多耳室,不知道該往哪裏走了。
他娘的一點聲都沒有,悶油瓶該不會是掛了吧?我心裏莫名一緊,扯開嗓子就叫道:“小哥!小哥你在嗎?”
沒有人回答,周圍空蕩蕩的,我聽著自己的聲音在山洞裏異常空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又朝身後望了望,也沒有胖子他們追上來的影子,一時間就隻剩自己一個人留在黑暗裏,這種感覺十分不好,我壯著膽子又走了幾步,突然聽到前方的一個房間裏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
來不及多想,我握著匕首朝那個方向跑去,聲音是從一個大廳樣的房間傳來的,我剛走進房間,就聽見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連忙提著礦燈,看清楚後不禁大吃一驚。
悶油瓶渾身是血,身上的衣服上全是大螯撕扯出的口子,一看就知道戰況激烈。而他的麵前,那隻巨大的人麵蝶後,整個軀幹繃得直直的,一邊的翅膀已經沒了。
地上到處都是是噴濺的鮮血,一隻殘破的翅膀浸在血泊中。我心說好家夥,沒想到悶油瓶這麼厲害,那鋼板一樣的翅膀愣是給卸下了一隻,這大蟲子看來命不久矣。
悶油瓶看見我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即表情冷下來:“誰讓你跟來的?”
我沒理他,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麵前的人麵蝶後身上。我看見這隻大蝴蝶的僅剩的觸角也隻有一半了,估計是悶油瓶的傑作。不過和這種體積懸殊過大的生物交戰,一定也占不了多少便宜,剛才看見悶油瓶全身是血,肯定也受了不輕的傷。
大蝴蝶被削掉了一隻翅膀、一隻大螯和兩隻觸角後,幾乎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它突然張開巨大恐怖的口器,一瞬間我看見它嘴裏全是鋸齒狀的倒刺,心裏不禁倒抽了口涼氣,要是被咬上一口,腦袋不粉碎才怪。
手裏下意識的握緊匕首,我剛想問悶油瓶要不要一鼓作氣立馬做了這畜生,一回頭卻發現他整個人很不對勁,看樣子就像一直在硬撐馬上就要倒下。來不及開口,我聽見大蝴蝶口裏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啼哭,就是之前我在甬道處聽到的嬰兒啼哭聲。說是嬰兒啼哭聲並不確切,那聲音極其淒厲,更像是女人分娩時的哭叫。這麼說有點奇怪,我沒見過女人分娩的樣子,但是聽到這叫聲腦中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悶油瓶聽到那聲音後突然臉色一變,然後猛地一把拽過我跑了幾步,接著我感覺身體一沉,他整個人就壓在我身上。那隻大蝴蝶的發出啼哭聲的同時,整個口器裂開到一個無法形容的寬度。然後“噗”的一聲,一股綠色的黏液噴湧出來。
我心說這玩意兒該不會還能從嘴裏下蛋吧?他娘的還是綠色食品。接著我聽見悶油瓶悶哼一聲,明顯感覺到了緊貼著自己的那具身體緊繃了起來。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連忙翻身起來,他似乎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想製止我的動作但沒成功。我站起身來後才發現他的背後已經濺上了不少綠色的黏液,那些黏液依附的皮膚迅速融化起來。
我腦子“嗡”的一響,突然就想起有關南海蝴蝶的一個傳說來。
傳說南海蝴蝶是一種十分記仇的動物,它們會噴射出一股強大的消化唾液,然後吸食液化後的屍體殘骸。它們的唾液被認為是任何昆蟲所遭受最疼痛的傷害,這種唾液能夠液化昆蟲的肌肉組織。
我想,悶油瓶身上的這種綠色黏液,大概就是這大蝴蝶的消化唾液了。這樣看來,悶油瓶的肌肉組織正在被液化。
腦子裏一有了這個認知,我感覺自己眼睛瞬間就紅了,根本管不了其他事情。那隻大蝴蝶噴湧了液體後就顯得十分萎頓,整個身體傾斜過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一躍跳上它的脊背,一手扯住它唯一的一隻翅膀,另一隻手握著匕首就用盡全身力氣死命向下一劃拉,隻聽“哧”的一聲,我隻覺得像是拿刀在砍鋼板,虎口一陣發麻,但是那一邊的翅膀硬是被我用匕首給砍了下來。
大蝴蝶翅膀一掉,發瘋一般的亂撞起來,拚命想把我從它身上甩下來,我被它一陣亂撞甩的頭暈眼花,五髒六腑都錯了位,CAO他大爺的,這蝴蝶以為自個兒是雲霄飛車嗎,他娘的再這樣下去小爺就要暈蟲了。
它亂撞的時候還持續發出那種淒厲的啼哭聲,我已經紅了眼,再聽它叫喚隻覺得心裏一陣煩躁,頓時殺心暴漲,手裏的匕首對準那隻籃球大的複眼就紮了進去。
“撲哧”一聲,我握著匕首的整隻手都沒入了一團溫熱的黏液中,那玩意兒像個被戳破的氣球,紅紅綠綠的液體濺了我一臉,真他娘的惡心。那蝴蝶到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是隻蝴蝶了,軀幹瘋狂的扭曲起來,我本想再接再厲捅破它的另一隻眼珠壞它一對招子,沒想到這東西記仇的很,整個腦袋扭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張口就來咬我。我心說要命了,拚了命的一跳,結果還是躲閃不及,被它叼住了一隻腿。
我頓時就感覺到腿上一陣鑽心的疼,那鋸齒狀的牙齒幾乎咬碎了我的骨頭,我疼的簡直要暈厥。手裏卻還是不肯鬆開匕首,心說老子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大不了今兒個就跟這個蝴蝶仙子同歸於盡,演一曲梁祝也成。
我還在想,就感覺咬著自己的嘴一鬆,然後這隻大蝴蝶仿佛受了什麼什麼巨大的衝擊力一般,整個軀幹笨重的倒了下去。
我被蝴蝶的身子拽著摔倒在地,腿上熱辣辣的疼此刻也顧不上,我看見大蝴蝶的腹部至尾部被拉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就像是案板上被剖開的魚,一把黑金古刀插在蟲子腹內,和花花綠綠的腸子攪成一團。
悶油瓶就麵無表情的站在我麵前,我剛想叫他,就看見他身子晃了晃,整個人直直倒了下去。
6
我看見悶油瓶在我麵前直直倒了下去,頓時腦中就一片空白。刹那間有一種強烈的情緒噴湧出來。我知道悶油瓶這個男人是不會輕易倒下去的,現在他靜靜的倒在地上,就像一具冰冷的屍體。我感覺自己全身都發起抖來,這種感覺隻有在張家古樓我以為悶油瓶死了才出現過一次。
我咬著牙跛著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脈搏,十分微弱的樣子,這時候竟然平靜下來,推了推他:“小哥。”
他閉著眼,一動也不動。我扯了個笑,拉了拉他的頭發:“別開玩笑了,快起來。”
他還是一動不動,我就覺得自己全身像是浸在冰涼的海水裏,下一秒就要溺死在深淵,一點光明都看不到了。
我抑製住自己就要崩潰的情緒,爬起來挪到那大蝴蝶麵前,它隻剩出的氣兒了,全身都是黏液,倒在地上微微抽搐著。我看了看,就伸出手一把攥住它肚子裏的黑金古刀,狠狠拔了出來。那蟲子疼得哆嗦了一下,我根本沒工夫管它。下意識的認為留在這裏一定很危險,說不定等會兒那些幼蟲或是小蝴蝶們回來找媽媽,那真是太可怕了。
我的右腿被那蟲子咬了一口,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幾乎是跳著走的,幾步遠的地方都累得氣喘籲籲。左手被吸了血後就一點知覺也沒有了,剛才砍蝴蝶翅膀的那一擊已經用盡了全部力氣,現在動動手指都難。提著那把黑金古刀十分吃力。現在這樣子已經算半個殘廢,我挪到悶油瓶身邊,休息了一會兒,看了看他說:“跟爺走著。”然後就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但我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哭,如果我現在哭了,那麼那種悲傷和絕望的情緒,立刻就會把我困死在這裏。我不能死,我還要帶悶油瓶出去。
我實是沒有力氣,就翻出背包裏的睡袋和衣服繩子,用能活動的右手和牙齒做了個簡易擔架,擔架的一端緊緊綁在自己身上。
我已經站不起來了,悶油瓶這家夥看著消瘦,體重並不輕。我還擔負著一把黑金古刀的重量,簡直是累的要吐血。就跪在地上,用兩隻手撐著地麵緩慢的爬著,其實說用兩隻手有些過分了,一隻手已經完全使不上力氣,我就用肘關節抵著地麵。
爬得時候我想,如果悶油瓶死了,我怎麼辦?好像一直以來我都習慣追隨他的腳步,我的目的,要做的事一直是以他的存在為前提。如果他死了,我是不是就沒有意義了。
什麼時候,悶油瓶已經成為我的意義?
擔架的重量壓在肩上,我的右腿屈起都有些艱難,感覺自己走一路都拖著一路的血跡,如果這時候有個人過來,看見我滿身是血的拖著一個人在地上爬,一定會以為自己撞鬼了。
拖著他的時候我想起在巴乃湖底那次,我也是這樣拖著他和胖子走出了山洞。不過那一次我並沒有受這麼重的傷,也更輕鬆一些。於是就在心裏默默念叨:老子也算救過你幾命的救命恩人,擱古代都該以身相許好幾次了。他娘的以後還敢給小爺擺臉色看那就是一現代白眼狼。在這個時候我已經完全忘記悶油瓶是為我受的傷,而且要論起救命一說,好像是他救我的次數比較多。
傷口處都火燒火燎一般的疼,一路上我都想幹嘔,隻覺得自己頭暈眼花,但是又必須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停下來,我怕自己體力極度透支會頭腦不清楚,直接暈厥過去。就停了停,大聲唱歌給自己鼓勁。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
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頭。
從此後,你搭起那紅繡樓呀,
拋撒那紅繡球呀,
正中我的頭呀,與你喝一壺呀,
紅紅的高粱酒呀,紅紅的高粱酒嘿。”
我剛開始還有力氣唱,到最後嗓子就啞了,一小段路得費大半個小時,我感覺自己像一具行屍走肉整個人都是麻木的。不知爬了多久,直到感覺到前邊有微微的涼風吹來。昏天黑地的腦子一下就清醒過來。
有風,這裏空氣流通,至少不會有什麼大危險了,也許能找到出口。想到這裏,心裏忍不住激動起來,拖著悶油瓶的身體似乎重新充滿了力量,連爬帶拽的往那個方向挪去。
是一間巨大的房間,有點像是宮殿大廳的模樣,隻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我把悶油瓶從身上放下來,把他拖到房間最靠邊的角落坐下。他的氣息仍然微弱,但是已經平穩了下來,明顯比之前好太多了。
我扶著牆把宮殿轉了一圈,確定沒危險了挨著他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從背包裏掏出水壺,本來想喂他喝點水。結果水壺對著他的嘴,水倒是灌下去了,結果又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我身上帶著的水本來就不多,這一流看的我心疼不已,想都沒想就湊過去舔。
舔了兩下我突然覺得不對勁,我CAO他大爺的,這玩意兒會讓人誤會的!腦子一糾結立馬就離開他的嘴,然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我在別扭個什麼勁,都是大老爺們兒有什麼好在意的。悶油瓶自己還沒有喝水,我想了想,又含了口水,鼓起勇氣對著他的嘴喂了進去。
嘴唇相觸的瞬間,我想,MD如果悶油瓶現在醒了過來,那老子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