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鏑暗眼底一片沉鬱,唇角卻微微彎著:“七七啊——”
聲音低曼,尾音拖得長而柔緩。
鳳無憂心中一凜,抬頭瞧見天鏑暗的臉色不對,頓時機靈地站起來:“天公子有何吩咐。”
順手將自己蒙麵的紅巾撕成兩半,一半遞給俞寧,另一半仍然蒙在自己的臉上。
俞寧拉過半片紅巾,甚不滿意:“這麼薄,似遮非遮,這不更惹人關注麼?”
“是啊!”
鳳無憂也歎了一口氣,“你將就些,聊勝於無吧。”
這紅茜麵巾是花繾綣特意拿給她的,罩在臉上,若隔花隱霧,欲遮還現,朦朦朧朧,將美人的神秘感和誘惑力烘托到十二分。
可以說,戴這種麵巾,重點不是遮,而是露。
所以,可以想見,對於一個急需遮醜的人來說,這條蒙麵巾會起到什麼效果。
鳳無憂忍了,既然有人要在自己的麵前找優越感,那就讓她優越一下又能怎麼樣?
何況現在又有俞寧做伴……
天鏑暗下巴對著箱子的方向點了點。
鳳無憂向箱子方向看去,一眼就認出那紅漆楠木箱上的火焰蓮花紋,不禁皺眉:“又是人頭?”
這次是誰的?天鏑暗眸色深沉,沒有說話。
鳳無憂狐疑地走過去,探頭向箱子裏望去——
長五尺寬四尺高三尺的楠木箱,裏麵裝了滿滿一箱的玩具:金鑲銀的七巧板、彈性十足的球、玉雕的小馬、嵌寶石的檀木八駿香車、在水中能自動行走的西洋船模型、圓滾滾的水晶小豬、泥人王的彩繪泥人、南荒之地木雕巫像、栩栩如生的東瀛人偶、黃毛卷發的洋人娃娃、玳瑁鑲寶的八音盒、九連環、彈弓、陀螺……
鳳無憂盯著箱子裏的玩具,半晌沒有出聲,臉色十分難看。
這些東西,都曾是她小時候玩過的,隻是隨著年紀長大和興趣的轉變,有的弄丟了,有的弄壞了,也有的直到她放火燒財神府的前一刻,還好端端地擺在自己閨房的古董架子上。
天鏑暗在箱子裏翻了翻,伸手拾起八音盒,打開聽著丁丁冬冬的聲音,漫不經心地道:“這個——哪裏來的?”那一年是她六歲生日吧?他還在山上學藝,不能下山,於是用了半個月的時間,親手製造了這件八音盒,派人送去給她……
“呃——”
鳳無憂想了一下,搖頭道,“不記得了!”
天鏑暗俊麵如冰,周身都透著寒氣,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你這個狗頭記得什麼?”
鳳無憂趕緊挪開幾步:“我不記得它怎麼來的,卻記得它是怎麼沒的。”
“怎麼沒的?”
鳳無憂一轉身,揪住俞寧的手臂:“顯而易見,都是被俞寧偷走了!”
俞寧大怒,用力在她的頭上打了一下:“你說什麼?那些破爛玩意兒,白送我都嫌占地方,還值得小爺偷……”
一轉頭,正碰上天鏑暗陰惻惻的眼眸,頓時一縮脖子。
鳳無憂一手揉著腦袋,苦口婆心地勸道:“都人贓並獲了,你再嘴硬就沒意思了啊。”
“什麼叫人贓並獲啊!”
提起這事,俞寧就一肚子氣,“我一睜開眼睛,這個箱子就在了,早知道裏麵裝的是這些破爛玩意兒,小爺都不稀得坐。”
鳳無憂拖長了聲音:“噢,原來你是不稀罕坐,我還以為你被點了穴道呢。”
也不知道是誰,坐那兒跟僵屍似的,她捏了半天都沒解開……
俞寧磨著牙,道:“小爺那是一時不察,所以才著了道。要是讓我知道是誰,非將他的骨頭掰成一塊一塊,下油鍋炸成脆的,然後磨成粉,再放在地上踩一百腳不可。”
鳳無憂忍笑道:“聽這意思,你被暗算,卻連是誰下手都沒看清?”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俞寧一張黑臉又黑下去三分,“難道你睡覺的時候是睜著眼睛的?”
俞靖被他們兩個吵得心煩,低聲喝道:“閉嘴!”
這倆貨碰到一起,除了廢話還會不會說點別的?
這一次鳳無憂和俞寧同仇敵愾,兩人同時用看白癡的眼神看向俞靖。
要是不胡說八道把別人的注意力引開,他和她這兩張遭了難的臉,再厚也得被圍觀群眾們盯成篩子!
碧落殿的侍衛們訓練有素,早已將人手分派停當,派出幾個人前方探路,另外的人負責警戒。
有兩名侍衛走進老高茶寮看了看,果然對這灰糊油膩的環境甚不滿意,於是和竺元之說了,竺元之便吩咐人從放食材和雜物的馬車上,卸下長毛地氈、大紅錦墊、矮桌,擺在茶寮外的大樹下,又用一副富貴花開的屏風,擋在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