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琴緣得你(千草)

楔子

“絕兒,快走!”火光衝天,婦人拉著年近7歲的小男孩拚命地想往草叢中奔去。

“我……我不!”男孩掙紮著,想要奔回那已經被大火所掩蓋的屋子,“娘親,爹爹還在裏麵。”他邊嚷邊哭道。

“不許哭,乖,聽娘的話,不許哭。”婦人強忍住眼淚,抱著男孩,躲進了草叢中。

要躲過,絕對要躲過這一劫難。為了讓歐陽家的唯一血脈得以存活下去,即使要犧牲她自己也在所不惜。

夜幕慢慢地襲來,空氣之中,有著硝煙的味道。

火光之中,依然可以看到有數道人影纏著一道人影在打鬥著。婦人的眼眶愈來愈紅。她知道,那是她的夫君,那是她此生唯一所愛的夫君正在為著自己和孩子,拚盡最後的力氣在打鬥著。

“絕兒,今天來這裏的這些人,你全部都要記住。”婦人從背後解下了一把通體雪白的琴放在了男孩的手中,“日後,若是你武功有成,就去找那些人為歐陽家報仇,若是你武功不行,那麼切記,見到了他們,一定要避開。你是我們歐陽家唯一的血脈,絕對不可以丟了性命,知道嗎?”

“娘親,我……”小男孩囁嚅著,他太年幼了,根本無法去承擔住如此的重擔。

“在琴的暗格之中,有著歐陽家的武功秘笈和琴譜,你一定要練好雪玉琴,要練到無人可以聽完《絕心曲》,要……噗!”一口鮮血自婦人的口中噴出,同一時刻,火光中的一道身影緩緩地倒下了。

像是明白了一件早已知道的事,婦人的手顫抖地撫上男孩的麵頰,“絕兒,記住娘的話了嗎?”

“記……記住了。”小男孩抽了抽鼻子道,“娘親,你吐血了,好多血,好多……”多得讓他不知所措。

婦人淒慘一笑,“你可知道娘親為何會吐血?”

小男孩沒有回答,隻是一個勁兒地舉起袖子,擦拭著娘親滿嘴的鮮血。

“娘親好愛你爹爹,而你爹爹也好愛娘親,所以在成親之日,你爹爹和娘親一起飲了血飲紅的毒。”聲音哽咽著,婦人繼續道,“從此之後,無論是你爹爹還是娘親,隻要有一人死了,那麼另一人必然跟隨。”因為愛之深,如同比翼鳥,如若失去了一隻翅膀,那麼徒留下另一隻翅膀又能如何。

“娘親,娘親……”

婦人頓了頓,顫抖的手撫上了男孩雙耳上的金色耳墜,“你的耳墜之中,有著血飲紅的藥丸。若是你以後碰上了你此生至愛的人,那麼就讓她飲下這藥吧。歐陽……歐陽家的祖訓,隻有飲下血飲紅的女人,才能夠成為……成為歐陽家的媳婦。”她說著,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我……我……”小男孩眼眶中的眼淚越聚越多。他不懂,他不懂。為什麼一夕之間,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爹爹死了,而娘親也即將要離他而去。

他不要,他不要這樣啊!

“記……記住,一定要練好《絕心曲》,讓這世上再也無人能夠聽完此曲……”

手,終於垂落而下,婦人閉上了眼眸。

夫君嗬,她來陪他了。能夠和她所愛的人同年同月同日死,她是何其幸福啊,隻是……唯一的遺憾,是不能撫養絕兒長大成人了。

絕兒,她的孩子啊!

華山之顛

少年一身白袍,站在灰色的岩石之上。手臂之中,則抱著一把通體雪白的玉琴。

勁風,呼嘯而過,少年的一頭青絲隨風舞動著。良久,少年的手自白袍中伸出,光滑如玉般的纖白手指按在了琴弦上,他抬起頭,望著站在幾尺開外的老者。

“餘老兒,你可還記得這琴嗎?”清冷的聲音,在冷風之中,愈加顯得陰寒至極。

“記得。”老者點了點頭,這琴他又怎麼會不記得呢,當年他亦曾想要得到手,“你是何人,為什麼會有歐陽家的雪玉琴?”眸光一凜,他問道。

在江湖中混了那麼多年,即使年歲大了,該有的警覺他並沒有喪失。

更何況,這一年來江湖之中傳言四起,說是有一個手抱玉琴的年輕少年殺了不少武林前輩。青城派的烏遠,崆峒派的文伯,無花宮的劍四少,震威山莊的風萬揚……而這些人,都是當年曾經參與歐陽家那件事的人。

“我的名字叫歐陽帝絕,你說呢?”紅豔的嘴唇上勾出了一抹冷笑,他輕揚眉梢看著他。

“你……你是歐陽家的餘孽?!”老者震驚道。怎麼可能!當年歐陽家的所有人應該都已經死了啊,為什麼還會多出一個歐陽帝絕來呢?

餘孽?他隻能稱之為餘孽嗎?“顯然你們當年查得並不是太清楚。”少年的手指輕輕撫著那白玉的琴身。

“你——”

“如何,想要聽聽這琴所奏出的曲子嗎?”他說著,素手一捏,琴弦震動,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清音。

這不是普通的琴,而少年所用的指法也不是普通的指法。

老者立即凝神閉氣,盤腿坐下。他知道,在這種琴音之中,唯一能夠做的,隻有用內力來抵禦琴聲。

宮、商、角、徵、羽。

少年的手指,奏出了五音。

汗珠,從老者的額頭湧出。

飄渺的琴音,仿佛不存於世上,如碧波寒潭,冰冷且淡然。輕淙音色,餘韻繞梁。修長十指輕輕撥動著銀色的琴弦,少年像是在享受著琴音一般,嘴角上那冷冷的笑意自始至終不曾泯滅過。

“噗!”終於,像是再也受不了這琴音一般,一大口的鮮血自老者的口中噴出。

“咳!咳……”兩手撐地,老者一個勁地咳著,“這……咳,這就是《絕心曲》嗎?”江湖之中人人都想要得到的曲譜?

“《絕心曲》?”少年嗤笑一聲,“憑你的功力,還不配讓我彈奏此曲。”即使隻是一首普通的曲子,他都無法聽完,更何況是《絕心曲》。

頎長的身子背過老者,如同來時一般,他抱著琴,朝著山下走去。

“等、等一下……”老者按著受創的胸口道。他的五髒六腑皆已被震碎,恐怕沒多久可以活命了,“我……我還有多久可以活?”他問道。

“一個時辰。”沒有回頭,少年停下腳步淡淡地道。

“你……咳,你不打算看著我死時的樣子嗎?”口中又咳出了一口鮮血,老者的身子搖搖欲墜。

“我沒興趣。”他隻要知道,他會死,這就夠了。

步履,悄無聲息,金色的耳墜,在陽光之下折射著燦爛的光華。

還有一個,還剩下一個人,報仇,就可以結束了。

當今武林之中,若說有誰是最讓人害怕的,莫過是歐陽帝絕了。5年前,他如同謎團一般地出現在江湖上,短短的一年間,便在蘇州這富饒之地修建起一座宏偉至極的絕日山莊。

江湖中的人對歐陽帝絕猜測紛紜,有人說他美豔無雙,即使是當今最美的女子,都無法與他堪比;有人說他心狠手辣,殺人必見血,取人性命之方式簡直殘忍至極;也有人說他終日抱著一把通體雪白的玉琴,以彈琴為樂。

眾說紛紜,但是卻沒有人能給出一個肯定答案。傳說,能夠看到歐陽帝絕的人,一類是為他癡迷的女人,一類是他親信之人,而最後的一類,則是他的仇人。

女人不敢說,親信之人不會說,而仇人,則已經不能說了。

因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蘇州之地,最為富饒。不少商賈巨富都在此聚集。

唐家,在蘇州也算得上是一大富人家。唐老爺靠著木材生意起家,在蘇州及附近的幾個城鎮開了十幾個分號。

不過,讓蘇州人津津樂道的不是唐家的財富,而是唐老爺的女兒唐顏雨。

年約十八,長得倒也清秀可人。本來這年齡的女子,早該有人來提親了。奈何唐家的大小姐有個怪僻,不愛琴棋書畫,也不喜女紅刺繡,隻愛擺弄那些個花花草草。一見到奇花異草,便兩眼發亮,簡直到了癡迷的地步。唐老爺為了女兒這一怪癖,不知道白了多少頭發。

若光是這樣也就算了,偏偏唐家大小姐還在14歲那年還收了個美婢茵茵當貼身奴婢。此女嬌豔無雙,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一雙水眸眼看得人發暈。每每一些名門公子上門,就算本來打算向唐顏雨提親的,最後也會轉成茵茵。

唐老爺想換掉美婢,可是唐顏雨堅決不肯。於是乎,茵茵也就一直留在了唐家,而唐家的門檻也就幾乎快被一個個上門提親的人踏破。

“茵茵,我是真的想要娶你為妻啊。”男子手按胸口,站在唐家的大門之外,一臉悲戚戚地道,“縱有千金家財,隻要為了博得美人一笑,我也甘願……”

“嘩啦!”

語音未落,一盆水自唐家的紅木大門裏潑出,站在門外一身光鮮的男子霎時之間從頭淋到腳,成為了濕淋淋的落湯雞一隻。

第十一次的上門提親,顯然也無功而返。

“你……你們居然敢如此對我!”男子的臉驟然漲紅,頗有怒發衝冠之勢。

“好吵呢。”銀鈴似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味道,一個身穿鵝黃色粉紗裙的少女從半掩的紅木門中緩步走出,“怎麼又是你啊,鄭公子。”瞥了一眼站在唐家門外一身濡濕的男子,少女半掩檀口,打了個哈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