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勾欄亂事(1 / 3)

江鬱不是沒有聽過這銜玉樓。

隻說這銜玉樓八方聞名,端的是風花雪月。有詩為證:華堂張燕。向尊前妙選,舞裙歌扇。彼美個人,的的花心心眼。恨尋芳來晚。曲街燈火香塵散。猶約晨妝,一覘春風麵。惆悵善和坊裏,平橋南畔。小青樓、簾不卷。

馬車四平八穩行駛在街道上,車窗上雕刻著細致的蘭草,糊以碧色雲綃,紗幔飄飛,一縷若有似無的香味從馬車中飄出,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隻見車內坐著一人,身姿窈窕體態風情萬種,偶有輕風拂起那紗幔一角,便露出一段纖細妍麗的脖頸,引地看者浮想聯翩。

唐瓷身體似乎沒好透,躺在寬闊的馬車上,頭枕著軟枕睡地很沉,江鬱看著他的睡顏,雪白的軟緞襯地他愈發唇紅齒白,秀麗溫雅,他伸手輕輕撫上他的頭頂,摩挲了兩下,露出一絲無奈的笑:“阿瓷啊阿瓷,但願他沒騙我——”

唐瓷略為迷惘睜眼坐起:“怎麼了?”

江鬱被掩在麵具下的眉眼溫暖:“快到了,所以把你叫醒。再者,這世上哪兒有公子坐車小廝呼呼大睡的道理?”

唐瓷柔柔一笑:“說得也是。”

銜玉樓外樓內的客人小倌兒見來了這麼輛精致的馬車,不少人均探頭來看,隻見一身穿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從車上下來,恭敬地站在一邊,對車內人道:“到了,公子請下車。”

那人麵容溫暖,眉眼帶著柔柔的笑意,話音剛落,裏麵便伸出一隻纖細易斷的手,那名小廝趕忙上前扶著,接著,便是一抹碧色的衣袍飄了出來,眾人隻覺眼前一花,一絲若有似無的清香從那車上飄過來,使人精神為之一震,便見一碧衣人緩緩鑽出馬車。

風姿韻雅,飄然若仙,端的是一妙人。

那人甫一下地,便有一人風風光光從堂內衝出,欣喜若狂:“哎呀!碧公子!”

碧公子微微頷首,老板娘點頭哈腰將他迎進去,不時對跑來偷看的人嫌惡似的揮手:“去、一邊兒去!”

那名熟客也不生氣,笑眯眯地道:“老媽媽,這位公子是你們這兒新來的紅牌兒?”那人搓手壞笑,“什麼時候介紹給我認識認識啊!”

老板娘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兒:“慌什麼慌,還早著呢!”說完便簇擁著那名碧衣人往內院兒去了。

二樓,一人斜靠著欄杆,表情慵懶,手中拿著一盞銀杯把玩,屋內一個平淡的聲音傳出來:“鍾三兒,進來。”

年輕人不滿地朝裏望了望,皺起眉頭:“知道啦!”

屋內桌前坐著一人,烏衣黑發,麵容英俊,正是蘇塵。鍾波進來,朝外麵呶呶嘴,笑道:“蘇二你沒看到,那些人見了江鬱眼都直了!”說著故意捅捅他手肘,擠眉弄眼怪笑,“蘇二,那天抱地還爽吧?人家後來有沒有哭著讓你負責啊?”

蘇塵眉頭擰了擰,移開自己的手肘:“鍾三兒,我們是來擄人順便保護人的,不是來看熱鬧的。”

鍾波笑著拿眼瞅他道:“但是你沒看到,那些人看到唐瓷的那個眼神哦——嘖嘖嘖——真實如饑似渴啊!我真怕萬一那王八按捺不住把他強上了,你說他們手無縛雞之力還拖著個病秧子,反抗不了怎麼辦?”

蘇塵眉頭擰地更緊了,陷入你死我活欲罷不能的糾結中。

這邊,穿過朱漆大門,還沒有走進去了,便有股子菊花的清香氣直直往鼻子裏鑽。說來也妙,隻見那低低矮矮的房簷下麵,密密地種著些菊花,也不知道花匠用了什麼法子,菊花久開不謝,煞是引人矚目,任誰都會大叫一聲“妙哉”!幾人踏進院子,唐瓷似對那些菊情有獨鍾,江鬱偶爾瞥去,隻見他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那花。江鬱輕咳了一聲,唐瓷和他對視了一眼兒,扭頭笑問老板娘:“媽媽,這三月裏菊花如何能活?”

老板娘討好笑道:“這花是上麵賞下來的,今早剛移到這院子裏,至於為何能在三月盛開,我卻是不知道了。”

江鬱輕輕點頭,看著唐瓷,隻見他目中露出一股悲戚之色,臉愈發的紅了,江鬱心道不好,唐瓷輕輕咳嗽了一聲,一張白皙的臉憋地通紅,老板娘疑惑地看向江鬱,江鬱不顧不管拉著唐瓷飛快往裏走。老板娘怔了怔,忙跟上去。

進到一座小院兒裏,江鬱拉著唐瓷坐下,朝老板娘揚了揚下巴,孤高清傲:“麻煩媽媽給我燒幾桶熱水來。”

老板娘手下的人慌忙下去準備熱水,老板娘看著江鬱為唐瓷倒水,心道:奇了,這還變成主子服侍奴才了!

唐瓷趴在桌上,半掀起眉眼,虛弱道:“公子,奴才又給您添麻煩了。”

江鬱身子一怔,泫然若泣:“別說話,好好兒休息。”

老板娘在旁眼睛一亮,識趣道:“公子要不讓我找個大夫來?”

江鬱搖頭:“不用了,辛苦媽媽了,他休息一會兒就好。”說著走向老板娘,衣袂飄飄帶起一陣香風,“我們主仆相依為命,情同手足,倒讓媽媽見笑了。”

老板娘忙道:“哪裏哪裏。”老娘我見得多了——

不一會兒,有下人拎了兩桶熱水來,老板娘帶人離開,屋子裏又隻剩下江鬱同唐瓷兩人。江鬱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瓷瓶兒,將裏麵的黑色液體倒了進去,鑽出屏風對在椅子上休息的唐瓷道:“可以了。”

唐瓷手腳冰涼,三兩下解下衣服鑽進去,在溫暖的水裏泡了好一會兒,終於暖和起來,江鬱拿了衣服進來,見他把衣服隨便搭在凳子上,笑道:“你這人也太沒收拾了。”

唐瓷閉著眼睛縮在水裏,漆黑的長發飄散在水中,像極了絢麗的花,聞言睜開眼,有些虛弱笑道:“你快給我疊好,小心別弄壞了,那可是二兩銀子一尺的織錦。”

江鬱小心翼翼疊好衣服,走到桶邊,探手摸上他的額頭,憂心忡忡地道:“還是那麼冰涼,你這病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好?”收回手,繞到唐瓷身後拿了毛巾給他擦背,埋怨道,“都叫你別跟來了,你偏不聽,這下好了,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唐瓷靠著桶,淡淡笑道:“我若是不來,你一個人怎麼辦?”

“但是……”江鬱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小夢也是一個人啊!你、、就不擔心他麼?”

唐瓷彎起嘴角:“小夢啊,肯定擔心,隻是……”他側過頭似笑非笑看著江鬱,“隻是……我更擔心如果你一個人來,會不會學那黃鶴一去不複返。”

“你、”江鬱麵具下的臉陡然紅了,丟下帕子,“我不和你說了!自己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