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至的一場急雨,激起了湖麵的點點漣漪。幽暗的光暈,緩緩散開。窗欞上劈劈啪啪的響聲,敲亂他平穩的心跳。
一陣煩亂湧上心頭……
從丫鬟來報說五夫人腹中疼痛,到穩婆進去,算到現在,也有個把時辰了。穆聞天在花廳裏來回踱步,燈濃影重,夜魅闌珊。
“什麼時辰了?”穆聞天問道。
“回爺,還有半個時辰就子時了,爺是不是先歇了。”三夫人心中有些不悅,二夫人生產的時候也不曾見老爺這麼關心過,甚至有些焦慮,到底是煙花處來的,有的是哄男人的本領。
二夫人差丫鬟取了杯參茶,遞到老爺手裏。
“三妹也莫焦心,咱都盼著五妹能為老爺添上一子。”二夫人言語溫和,臉上三分笑意,耳上珍珠散著暖暖的光。
穆聞天何嚐不想要兒子,不止是為了自家香火,更是那老方丈的死前讖語,如釘子般深深的紮在他的心理。
想到這裏,他的手心微微發涼,竟禁不住有些顫抖。他自嘲的笑笑,歎服命途的莫測。
穆聞天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個來回,那一聲啼哭擾亂了他的步子。
“老爺,老爺,夫人生了。”一小丫鬟火速跑到了花廳,衣服上滴滴答答的落著水珠。
“是男是女?”穆聞天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問道。
“回老爺,是千金。”
“千金……”穆聞天喃喃道。雙膝一軟,竟要倒下,幸有二夫人在一旁摻著。
“快快,扶我去房裏。”
他腦中一片嗡鳴,冥冥之中的事情,真是躲也躲不掉。穆聞天迅速的找到第三行的第五個格子,把上麵所有的書都扔到地上。一個書夾模樣的盒子顯露在他的眼前。
他趕忙取出裏麵的檀木盒子,上好的紫檀映出微弱的亮光,如錦緞一般,暗暗的幽香浸入身體。
盒中一嬰兒帶的長命鎖,鎖下有一字條。
穆聞天急忙展開,凝眸細看,上書一語:
“子時陰陽合,陋顏定乾坤。”
穆聞天故作鎮靜的坐在椅子上,不斷的回想那句話。突然問道,孩子出生是什麼時辰。
“恰好子時。”管家穆林答道。他見穆聞天神色恍惚,不知有何心事。“老爺你看著小嬰兒怎麼……”正這時,奶娘隨著三夫人尋到了花廳。
穆聞天急忙起身去看繈褓中的女嬰,零碎的絨發,安睡的眉眼,左臉似細瓷一般光潔細膩,可她的右臉……
右臉竟是嬰兒手掌大小的紅色胎記,妖嬈的蔓延在嬰兒的臉上,猶如火燒一般的叫囂著。
“應驗了,真的應驗了!”穆聞天瘋了一般叫到。
一語成讖……兩月前
重山聳翠,雲霧繚繞,疊石小路,切中而上。
芷蘭寺恰隱於半山腰間,香客不絕。
山門打開,小沙彌前方引路,緩緩前行,一路清幽,曲徑通禪意。
堂中塌上一老僧人合目打坐,聽見門外響動,問道:“是穆丞相吧,請進。”
來者正是當朝丞相穆聞天,他早知方丈有通靈之能,聽見房中人未開門而喚自己就也不覺得奇怪。
穆聞天向小沙彌合十鞠躬致謝,輕推房門。見房中一老者,安然打坐。須髯花白,亦如當年初見,給人以超凡的感覺。
穆聞天靜靜的站了一會兒,四處打量著禪房,紅木書架上齊碼著幾摞書籍,怕是經文。榻前一銅製香爐,下一黃花梨的三彎腿兒香幾,抬眼上去,上方正懸一幅頗有氣力的“忍”字。
老者緩緩睜眼,“讓丞相久等了,請坐吧。”
穆聞天合十一拜,退身向後坐在了椅子上。
“大師……”
他剛一張口,就被法師打斷。
“貧僧法號眾悟。”
穆聞天發覺自己疏忽,竟忘了方丈的忌諱。
“穆施主雖貴為丞相,才謀過人,但因近來心中鬱結之事未解,而心神不寧。”
“眾悟師傅,願指點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