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阿叔這些年門生越收越少,也絕少再提拔官員,對於一些老人,千方百計的幫著他們另尋出路,竭力的補償他們,讓他們另尋出路,不願意走的,就養著這些老人。盡量讓門下人低調行事。隻是一個過於的龐大的家族,想要將冗長的根枝完全刪除,要麼就是一點點細水長流——陸家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這也不是陸家人的行事,所以就很幹脆的快刀斬亂麻!
從陸家處置老吳就可得知這些事定是陸家籌謀許久的,一下子架空了這麼多職位,皎皎一個小女孩怎麼可能弄出這麼多替代的人,更別說替代之人很多都是陸家收養的孤兒和族人,之後又是阿叔一力承擔所有人的責問,這件事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定是阿叔的所作所為,也隻有阿叔才有這權利。
也正是如此,那些故吏才會慌了神,阿叔不是皎皎,阿叔是真正可以掌握他們命運的人,他們不敢明著針對阿叔,就隻能怪罪皎皎了。袁敞心疼摟著陸希,“皎皎你受委屈了,這件事不該是你的責任。”毒瘡一旦挑破,露出的內裏往往都是慘不忍睹的。
卞家這件事,太常見了,不提高官顯貴了,就是尋常縣令,隻要是有實權的,能有幾個手上是真正幹淨的?莫說七條人命了,就是再多一點,也隻是輕輕一句話就蓋過了,有點良心的,不過就出點錢安撫下。良民身份聽起來不錯,可真正要比,還不如富家的一條狗。這些事情,皎皎不會不知道,她隻是不願意去想。袁敞心中暗歎,隻是誰都沒有想到,最後出事的居然是皎皎的封地。
“如果我早點派人去看看他們就好了……”
袁敞皺了皺眉頭,“司家是你的長史,也是大宋的官員,讓你去監督,那麼要刺史做什麼?要在諸縣置刺史書佐做什麼?你是領虛職的縣主,而管安邑的是安邑縣令,難道你還想去管吏治不成?對著別人可不能這麼說了。有千日做賊,能千日防賊嗎?”她一個縣主,去監察朝廷官員,算什麼?今上多疑,光看他設置典簽一職就知道了,在封地的王爺都謹慎再三,更別說外命婦了,袁敞頓了頓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司家告知廷尉也好,以後的事你就別管了。”阿叔和敏行阿兄都不在建康,這件事不是皎皎該管的。
“那阿兄,這些都不是我的錯,我做錯了什麼?”陸希眼淚這會終於掉下來了。
袁敞拿出柔軟的棉帕,輕柔給她拭淚,“我們的身份啊。”
陸希怔怔的望著袁敞,袁敞臉上毫無笑意,認真的對陸希道:“我們身上吃的用的都是民脂民膏,我們享受的東西,是旁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我不愛吃雞,每次都吃到的時候都讓人挑走,可很多貧民說不定一輩子都隻嚐過幾次雞肉而已;女孩子們想要身材弱柳扶風,不肯吃東西,可外頭活活餓死的人數不勝數……我想如果哪天這個世上人人都能填飽肚子,人人都不用為餓肚子發愁就好了。”
陸希嘴動了動,表哥的想法很好,可是即便是在現代,這個問題都沒有解決,“表哥,總會漸漸變好的。”被表哥這麼一說,陸希心裏依然沒有釋懷,但心情似乎放鬆了些。
“皎皎,你在寫什麼?”袁敞發現陸希似乎不在臨帖,倒像是在寫什麼書信。
“我讓人再去打聽下,那家人還有沒有親眷,如果有的話,就多照顧些。”陸希輕聲說,罪狀不是馬上能查出來的,她必須先保護餘下的人,不然她又要做錯事了,她目前能做的補償,也就隻有這些了。“我還在寫請罪書,向高皇後請罪。”她是外命婦,請罪的對象是高皇後。不管旁人怎麼勸解,她錯了就是錯了,在自己安邑是她的封邑,司長史是她的屬官,她早點派人去看安邑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袁敞將陸希寫了一半的請罪書拿走,“皎皎,這請罪書不用寫,我說了,這不是你的錯,你報了廷尉就夠了。”開玩笑,皎皎這麼一上書,事情可就真鬧大了,誰家封地沒出過這種事,難道都要上請罪書、去廷尉不成?他突然靈光一閃,“皎皎,這件事是你‘故意’讓司家去報廷尉的?”
“對啊。”陸希理所當然的說,她又不是傻瓜,發生這件事,她當然知道背後貓膩多得很,安邑地方官肯定是首當其衝的問責對象,查出地方官做了這種事,耶耶在也,會送去廷尉的,隻有朝廷介入,才能讓那七條人命真正沉冤得雪。她知道或許很多人都會與遇上這種事,她可以忍著不去管別人的事,但發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定要管到底。
袁敞突然覺得自己腦袋裏在嗡嗡作響,她不知道她這麼做,很容易樹敵嗎?她不知道她這個地位,告狀就是禦狀嗎?平常人告狀也就找縣令,最多不過太守、刺史,她都捅到顧世父那裏去了,她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萬一控製不住,拉出一長串,她準備和整個河東郡、司州的官員都過不去嗎?
不愧是陸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