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的一個萬裏無雲的上午, 楊平的案子開審了。
這是一次令人手心出汗的庭審過程,鄰居大嬸的證詞和檢察院作為公訴人出示的證據都使楊平對勝訴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峰回路轉,他驚訝地發現陸澤的兩名保安員竟成了為他洗脫嫌疑的有利證人。他們用最為謹慎的語言描述了事發當天他們是如何發現李金鳳偷竊了潔妮小姐的錢,然後又如何不得以使用了合法的暴力手段製服了這名一直藏匿在公司內的女神偷,最後,他們則因為對方的認錯態度良好和公司老總們的宅心仁厚而決定放虎歸山。
這些證詞無疑使李金鳳的謊言不攻自破,再加上律師盡職盡責的犀利辯護,楊平便在一審中得到無罪判決,並當庭釋放。
當楊平昂首走出法院大門的時候,藍天、樹木、汽車,一切以前見慣不怪的事物都顯得新鮮並龐大,連法院大樓對麵的那塊圓形小草坪都像雨打過般特別的翠綠。三個老人站在草坪邊,熱淚盈眶,其中兩人無疑是他的養父養母,另一個則是他一度記恨的親生母親——畢虹。
他明白了,也感受到,這個曾經狠心遺棄他的女人,現在正不斷地彌補著自己所犯下的過失。她一定在生意上做了很大的妥協,甚至犧牲來勸服陸澤放過她的親生兒子,致使“豐益”的兩名保安順利地出庭作證。
從這一刻起,他開始原諒了她。
但心蕾呢?他四處張望,盼不見那個苗條可人的身影,隻得低頭假裝看著腳下的台階,來掩飾臉上那根本掩飾不過來的失望和難受。他步下台階,慢慢地走向草坪,向養父養母道了一聲“對不起”,就一把將他們摟著,緊緊地摟著,卻怎也不哭。倒是兩位老人老淚縱橫,捧著他的臉左右端詳,心疼地說他瘦了。一番相互安慰後,養母才醒悟到楊平的母親就站在他們旁邊,便把他拉到畢虹的麵前,說:“平啊,這是你親生母親,如果不是她答應和那個混蛋陸澤合作,開發什麼娛樂城,你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快,過來,叫聲媽吧!”
楊平凝視著麵前這個兩鬢花白的女人,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實在百感交集,無言以對,思忖了許久,才小聲地喚了一句:“謝謝你,母親。”
“好、好……”畢虹縱有千言萬語,縱是平時如何冷靜,也抵不住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母親”,喜極而泣,再也說不出下半句來了。她從養母手中接過楊平的手,像接過千年尋回的寶物,牢牢抓住,不舍放開。
此時,她的助手把車子開了過來,要接他們離開。畢虹便激動地對楊平說:“來,我們先到酒樓吃頓飯,除一下黴氣,再回家。”
“家?哪一個家?”楊平一臉疑惑。
“當然是我們的家,日後你就和我一起住。”
楊平本有些猶豫,但見養父養母都鑽進了車裏,心想,也是,他現在確實也真的不能回到那個塞滿了痛苦和流言的宿舍,便也默然地跟著坐了進去。
但車剛一開,他忽又瞥見法院大樓外的一棵榕樹下站著一個瘦瘦的白衣女子,長發在陽光下飄飄灑灑的,卻難以辨清麵容。是心蕾嗎?是她嗎?一定是她。他立刻把車叫停,想仔細再看,卻見榕樹下空空如也,即使有,也隻是一地黑黑的樹影。
為什麼她沒來?為什麼?他百思不得其解。
“是不是忘了什麼在法院裏?”母親關切地問。
他轉過頭來,沒說話,心想隻怕是人家把自己忘了。
“那走吧!”母親催促著助手,望向車窗外,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躲在榕樹後那個漂亮的身影,她心裏明白,那就是心蕾。
當然,畢大總裁是不會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和這個“挑撥離間”的小女子碰麵的。她早就安排好,打算好了。首先,帶楊平的養父養母在城中遊覽一番,途中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請求他們讓楊平留在她身邊,種種好處一一數出,讓他們無須掛心。他們兩老也不含糊,答應得爽快,覺得養子跟著她這個“展翼”集團的大老板前途當然會更好,更何況她是楊平的親媽,於情於理也應該讓他們兩母子團聚。至於,楊平日後會不會忘恩負義,過橋抽板,這個他們清楚,楊平不是那種人,也就沒什麼不放心的了。後來,他們更是替畢虹力勸楊平把學校的工作辭了,轉到“展翼”,好好準備,做個十全十美的接班人。
開始,楊平是堅決不幹的,他舍不下心蕾。然而,他到心蕾的家找了她好幾次,她都故意避著不見,便想,要是回了學校一定可以見麵,到時候什麼事情都可以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但誰知道,寒假一結束,他剛進校門,就聽到小周老師他們在議論心蕾辭職的事兒。一時間,晴天霹靂,心灰意冷,也就順了三個老人的意,把工作辭了,跟著畢虹學起了做生意。
本來,楊平天資聰穎,許多事情一學就上手了。但心蕾的身影卻時時刻刻地撓著他的心,再多的工作壓下來他也無法從中得到解脫。況且,他是藝術家的稟性,對做生意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時間長了更是產生厭倦的情緒,越做越不順心,越做出錯也越多,新客拉不了幾個回來,舊客倒是得罪了不少。公司內一些股東漸漸地就對他這個“展翼”集團的未來統領者起了意見,表麵上還客客氣氣的,私底下都說他是聾子,坐享其成的二世祖。這些話,楊平也無心理會,但畢虹聽了,可不行。她馬上打了個電話給早已回了北京的楊平的養父母,商量對策,誓要把情況逆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