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或者確切地說有資格撼動天儀太子殿珍貴平靜的人,隻有連音。
我隻是恰好成為他們之間不是必要條件存在的介質而已,在各自的國家像神祗一樣的存在,被無數人匍匐追隨同樣也被無數人當做不能被匹敵的對手放在最高處的兩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幫他們做決定。
所以,那個輕鬆對我說出“幫裏麵的人,盡快做一個決定”的人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說的就是你啊冷真!)
等我終於看清龍持高貴得與我隔了雲端的臉,宛如打了一針鎮定劑,即使他剛剛抓痛的確實是我的手指,我也能保持無痛無感的謙卑姿態低下頭去。
一個素以奢華高貴著稱的帝國用最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的嚴謹態度培養起來的皇太子,能被他抓痛手指簡直是一種榮幸——由此可見,我的確是在這裏呆了足夠久的時間,奴性養成於日積月累似夢非夢的現實中……
華美的石柱支撐起高廣殿堂,柔和高雅的光線並不是來自四壁拱形的窗欞——白色石料雕刻出來的窗形不會讓這個空間有任何來自外界的光線進入,它們隻是名詞意義上的“窗”而已。
沒有燃燒的熱度,沒有焚燒的味道,更沒有看到一根蠟燭,充盈著每一寸空間的輕盈光線,即使疊加到最高的尖形藻井的每一條縫隙都被填得滿滿的,甚至就連理應安安靜靜呆在每個人身後屬於自己的影子,好像也被白色地板吸收掉了似的微弱不清——沒有灰塵,沒有陰暗,以至置身其中會以為自己正以靈魂狀態懸浮著。
這樣華美和特別的所在才配得起中間兩位英明神武、背後甚至有巨大光暈顯現的家夥。
黑色的短發讓一身白衣的連音大人免於徹底融化在一片純白的背景之中,倚在四腳高高的巨大座椅裏的他,一副長腿交疊在扶手上麵一點不讓人覺得粗魯。
不過這副慵懶得宛如天生就沒有骨頭的樣子,哪裏還是傳說中那個黑色鋒芒掩蓋住神原皇帝的左相大人。
那雙大得不可思議的眼睛掃過被龍持圈在懷裏坐在對麵的我,問得既篤定又平靜:“你讓冷真生氣了?”
隔了擺放了茶具的白色方幾,一襲朱紅華服的龍持正把我抱在懷裏。
在這個明亮聖潔的地方,一切都無所遁形。
我奇裝異服,我臉上帶著掌印,不久前才脫臼過的手腕還在隱隱作痛,我還吃下了具體藥性未知的牽機,甚至此刻坐在龍持修長有力的腿上……可連音大人給出的眼神還是像看一隻離開主人去外麵的世界冒險還滾了一身泥巴回來的家養貓,甚至流露著一種叫做縱容的成分?還是放棄在龍持腿上辛苦保持懸浮狀態好了,否則我怎麼會因為全身緊繃導致腦部供血不足進而出現網膜和晶狀體並發性功能性紊亂了呢……
“別急,一會就結束了。”鬆鬆地把我圈在懷裏的龍持,在我耳邊做輕聲細語安慰狀。
我受到了驚嚇。
明明擁有不輸給連音的在不動聲色中控製全局能力,今天的他卻第一個走到我麵前,第一個露出自己的情緒——看似短暫失控地捏痛我後馬上把那些手指拉到唇邊輕輕一吻且露出安撫性微笑(我非常懷疑天儀王朝隱藏著曆史悠久的歐洲血統)——
我就這麼擔心起來。
我的既定角色可是魚餌啊,殿下您可不可以不要如此配合地表現出明顯占有欲好嗎?對麵那位大人,可是帶著一貫漫不經心的微笑欣賞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呢。
“今天剛好最後一天。”那位大人終於找到他的骨頭坐了起來,“在我們的遊戲中,您拿到了孔雀的什麼?”
“王冠。”太子殿下非常低調地說出一個在任何生物學孔雀身上都不會有的高檔配置。
“維爾的叔叔嗎?”連音終於帶了一點讚賞語氣,不過沒有太多驚訝。
“誰會想到那麼懦弱的人會在最後時刻奪過王位呢,那個家夥三十年前就自動放棄了的東西……三十年的時間不算漫長,他的耐性還算可以。”龍持騰出一隻手來慢悠悠地摸我的頭發,我在認真考慮要不要發出呼嚕呼嚕聲來配合他的動作。
就算是時空新移民也知道孔雀的王好像就叫維爾,這兩個家夥幾天前在小帳篷裏寥寥幾句定下的遊戲該不會就讓那個國家重新洗牌了吧?
“那這隻孔雀已經被新主人豢養在西南的花園裏了,恭喜殿下。”連音笑容不減,像在宣布和自己完全無關結論似的,“您這次贏得依舊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