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無雲的天,豔陽如荼焦烤大地,撩發而過的風就像是天地吐納的氣息,卷起灰塵消失在巷尾的角落,隻留下嗆喉的灰塵彌漫在街頭。
豔陽之下,是一座仿佛與金色太陽同為一體的巍巍皇城,近白色的陽光打在金色的琉璃瓦上,如同為皇城披上了一件黃金外袍,威武雄偉,炫麗奪目,吸引著禦街外層層圍觀的百姓眯眼遙望。
他們都在等著一個消息,能改變他們命運的消息。
一條大道,筆直寬廣,從南門延伸至禦街前,貫通了城池中最重要的兩道門。
一匹棗紅馬飛蹄馳騁而來,踏起未落定的塵埃,如疾風閃電一般掠過南大道朝著正焦急萬分的百姓而來。
“八百裏加急!”馬匹上,身著軟甲背負令旗的士兵高舉著手中那封火漆密封的戰報,迎風瑟瑟薄如片縷的戰報上,書寫著梁國與於唐一戰的最新戰況。
馬蹄疾疾,震耳發聵的高喊催響了城門的號角,散開了圍觀的百姓,漫天灰塵隨之而來,讓睜大雙眼凝視戰報的百姓不得不低下了頭,有脾氣暴躁的罵咧咧的罵了一句天殺的,卻被身側正義稟然的少年幹瞪一眼悻悻閉上了嘴。
快馬入宮門而去,漸行漸遠,直到化作了芝麻大小,眯著眼眺望的百姓才眷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這封戰報從梁國邊境留城而來,由威武大將軍吳中劍親筆書寫,四天時間內跨越千山萬水,於這個中午,抵達了人心鼓噪的京都。
今日,是於唐進犯梁國的第十日。
…………
炎炎夏日,皇宮後宮裏姹紫嫣紅翠林巍巍,依香樟林而建造的芳容宮前已經盛開了兩個月的天目瓊花已經隻剩下了殘花數朵在枝頭,一陣風來,顫栗搖擺的瓊花便飛離枝頭,或落入黃泥之中,或乘風而起,越過院牆,落入了鋪著石磚的院落中。
庭院裏,正在上演著一場後宮裏屢見不鮮的杖責大戲,足有手腕粗的朱紅木條在幾個健壯嬤嬤手中揮舞中,沉悶的落在已經沁出鮮血的宮裝上。
趴在板凳上的老嬤嬤緊咬著已經有幾分鬆動的牙齒,愣是沒哼一聲。
“什麼樣的主子就養出什麼樣的奴才!三公主的東西你也敢摔了!狗膽包天!給我用力的打!”
板凳前兩尺外,雙手叉腰的老嬤嬤趾高氣昂的甩著手裏的手帕,用幹花精油洗過的手帕拉回拂麵,芳香陣陣讓人心曠神怡,旁側一群婢女均是環胸嗤笑,習以為常的冷嘲熱諷著。
“都一把年紀了,早該出宮回家呆著了,沒大沒小的,蘇嬤嬤也是你能使喚的?”
“砸了三公主的寶貝,看你怎麼作賠。奴才的過錯主子擔,叢嬤嬤,你也不去求求你家的主子?”
一句又一句的冷言冷語像是隆冬寒風,呼呼鑽入了芳容宮東麵緊閉的門窗內,將正在昏睡的梁玥驚醒了過來。
氣喘籲籲,滿頭大汗,放大的瞳孔裏還有驚慌未定的亮光閃爍。
梁玥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揉了揉並沒有那一陣痙攣陣痛的肚子,疑惑的抬頭看了一眼半透明的窗紙外的日頭,不是漆黑深夜?怎會到了中午?還有,她為何會醒來?
太陽穴一陣刺痛,讓她抱緊了頭。她不是喝下了他親手炮製的毒茶了麼?以他對她的厭惡,怎會再自己再看到來日的太陽!而且,她怎麼會在這裏?她可是她十五年都沒再回來過的地方。
“喝下這盞茶,你我之間的恩怨情仇,煙消雲散。”
伴隨著腦中劇烈疼痛的都是她睜開眼前那些畫麵,他端著茶,她含淚飲下,這是她的丈夫,一場構架在兩國和平目的之上的婚姻,兄長戰死沙場,唯一的妹妹為國家大義出嫁於唐,這個被梁國百姓謳歌的故事背後,是她流不幹的血淚,嫁給一個風流且野心勃勃的丈夫,身在異鄉忍辱負重苟且偷生,她隻是困在繁華於唐中等死的困獸,然而這樣的她最後卻隻落得個蕩婦的罵名被逼飲下了丈夫炮製的毒茶!
莫非是夢?將死之人夢回過往?她笑著坐了起來抱住了雙臂將頭埋在了雙腿之間,心思著這樣深度的回憶過往可真沒意思,她這一生又什麼好回味的,攔如破絮的人生,早就該結束了,隻是結束在自己丈夫的手上,她實在是沒想到!
突然,她嘴角譏誚的笑容就凝固失色,她看到了地上冰鑒四周的那一灘水,涼意沁心的冰水從冰鑒裏潺潺流出,桌上的檀香還隻燃到了一半,屋內與當年她離去之時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就是最應該站在這的叢嬤嬤不見了蹤影,她亦記得,在她搬入芳容宮的十年中,她未曾睡過一次日近午時的懶覺,也沒有睡過一次午覺!
她用力的掐了下手臂,痛,真實的痛,而非腦中的幻象,她本不該醒來,更不應該在嚐盡人世辛酸的彌留之際做這樣一場夢!
難道?她慌亂的下了塌,推開了寢宮中那扇大多時間都緊閉的窗。刺眼炎熱的陽光傾瀉而入,熱氣依附上皮膚,讓她暢快的打了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