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前因
我將以秦玉卿的身份,秦玉卿的肉體活下去,幫他去活,去愛。
-------木憐生
中州極北之地有一山名喚雙生,山有二峰,當地人稱為雌雄二峰。雌峰多怪樹而峰頂有一頑石,風吹日曬千年不變形貌,雄峰多怪石而峰頂有一古槐,雨打風吹千年而不見衰死。山下有一村,延綿不知幾千年,是為雙生村。
一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山下多了一個村莊,從木憐生有記憶以來就看到那個村莊。他站在高高的山頂,除了偶爾望望對麵跟自己一樣千年不動的頑石,更多的是對著炊煙嫋嫋的村莊發呆。他看不真切,他聽不真切,他更不明白他所看到的生物,看到的一切是什麼。他隻是靜靜的看著,春來秋去,日月輪轉,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有什麼不對,因為,他是一棵樹,一棵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槐樹。
再過不知道多少年,木憐生不知道到底怎麼算是一年,他隻知道對麵山上怪樹枯了一百次,又綠了一百次。但是他這時候已經明白,他日夜對著發呆的村莊裏的生物是人類。也知道他們跟自己不一樣,他們可以一生下來就會說話,有思想,可以自由的移動。
“嗬,當個人類多好”
第二章 緣
不懂我的人都在盲目過著庸碌的生活-------秦玉卿如果說一切的開始都是天注定的,一切的結果都是天注定,那麼我們到底是為自己而活,還是為這天而活?如果說一切都是既定的劇本,那麼此刻我們所思所想是否也是劇本的一部分,我們所經曆的是否就是那本該發生的發生,而我們所認為不該發生的發生,其實都是一廂情願?甚至連這一廂情願都是天注定的?
一秦玉卿總有一些閑極無聊的想法,他不懂大哥循規蹈矩的生活是為了什麼?他也不懂惜月為何沒有見識過這世界就認定了自己,他更不懂為什麼村裏的人從未跟他提過哪怕一次超過這雙峰山的事情。就好像,沒人走出去看過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生是否真的要在這片天地裏度過,那山,那天,那樹,那群人。
而一切都因為一隻小狐狸的到來而改變了,小狐狸叫玉娥,是一隻狐妖。而在看到她的時候,秦玉卿忽然發現自己找到了生存下去的理由和動力,他知道,他不懵懂,他明白,他不愚笨。他愛了,他醉了,他頹了,他歡喜了。
為了愛歡喜,為了改變歡喜,為了自己歡喜,甚至他覺得那山更加可愛,那天更加蔚藍,那群人更加親切,而那樹更加的讓他舒心。
但是,這一切並不如秦玉卿預計的那麼美好。
“哥哥,我想跟惜月解除婚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
“理由”依舊是很溫潤的聲音
“我愛上了一個人,她不是惜月”
“是誰?”
“玉娥”
“玉娥是誰?”
“是我的愛人”
“村裏沒有這個人”
“是村外的,她很美,很可愛”
“村外?”
“嗯,村外”
“到底是誰?”聲音就溫潤但變得嚴肅了。
“就是玉娥”
“她不是人?”
“嗯,是狐狸”
“從今天起,你不準在出門”聲音變得急促和高亢起來。
秦玉卿看著窗外,一抹斜陽下他仍看得見槐樹,但看不見愛人。
二玉娥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她已經連續數天沒有見到秦玉卿了。每日裏從日出等到日落,一直待在村口路邊的草叢裏,希望秦玉卿能突然出現,一襲月白長衫,一壺清酒,大笑著與她交談。
然後她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也許,我該進去找他!”玉娥如是的想著,越想這種衝動就越強烈,終於她實在受不了這相思之苦,找了一間大袍子將自己全身罩住,然後在村口等著村裏出去打柴的人。她知道,這裏很多人都會去雌峰砍柴。
她第一次跟除了秦玉卿以外的人類交談,慌不擇言,手足無措,終於把自己準備好的一撮狐毛和一張想盡一切辦法畫出來的信給了那砍柴人。
她是妖,她不會寫字。
而最後等來的確實一半切開的梨子。
“玉卿,這是要跟我分離麼?”玉娥看著手裏的半顆梨,忽然淚如雨下,她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心痛,手裏的半顆梨就像半顆心一樣,活生生的把的心撕下一半來,再拋給自己。
“我不信!你一定是騙我,一定是騙我”
“玉娥,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忽然一個聲音響起,玉娥回頭一看,是秦玉卿。
三木憐生記不得到底是哪一年遇到那女子了。他隻知道女子越來越傷心,他也越來越心痛。他開始努力修煉,用一百年修煉到會說話,一百年修煉到能將樹枝當做手一樣靈活,再用一百年讓自己可以自由移動。但是他卻不敢說話,不敢擁抱,不敢移動。怕嚇到這個柔弱的女子。
而當女子有一日很是隨意的說出死這個字眼的時候,木憐生慌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跳出來,想要保護她。但是他沒有,他不敢,他沒有勇氣,他知道他是妖,她是人。而他也知道女子為什麼會輕生,因為她所愛的那個秦玉卿為了一個女人要跟他解除婚約。
他更恨了。
恨他是木憐生,不是秦玉卿。
而他卻毫無辦法,求不得,求不得,求不得!
他已經明白自己為何心痛,他已經明白什麼事心痛,他更明白什麼是愛。
“我愛上了這個女子,這個女子愛著秦玉卿,而秦玉卿愛著另外一個女子”木憐生看著漸行漸遠的女子喃喃的說著。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愛是什麼?我是什麼?”
他忽然想傾訴,想訴說,但是沒有人可以傾聽,他忽然想起那個青年了,那個一直與他對望的青年,那個現在隻能在窗口與自己對望的青年。他努力的搖曳的樹枝,希望那個青年能看到,能來聽自己訴說,以為他知道那個青年,不會怕他,不會厭他。
但是他徒勞了,他從那青年的目光中感受到不亞於自己的煩惱和傷心。
“嗬,原來他也跟我一樣會有憂傷。”
四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惜月永遠忘不了玉娥出現的那一天,秦玉卿欣喜的表情,永遠忘不了每一日秦玉卿和玉娥說笑著的望著對麵的雙峰,而她自己則流著淚看著說笑的兩人。她無數次想要上前質問,但卻沒有勇氣麵對,隻能以淚洗麵。
唯一能傾聽自己的隻有他們看著的老槐樹,每當夕陽快下山的時候,她總會走到槐樹下,對著槐樹訴說,然後坐在崖邊靜靜的等待落日,她希望有一日在村邊的秦玉卿會看到這山上還有一個渺小的人影,雖然渺小的大概隻有一粒纖塵一般。
而現在,惜月坐在門前,看著坐在窗口望著老槐樹發呆的秦玉卿,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愛他,但不想這樣在一起,她希望他也能愛她,而不是像妹妹一樣。惜月希望,秦玉卿看她的眼神就像他看玉娥的一樣。
如看一件稀世珍寶。
她站起來,走到秦玉卿的窗前。
“玉卿哥哥,你若是真不愛我,我便與玉潤哥哥說去,你放心吧。”
說完轉身便走。
五秦玉卿望著窗外,他不知道惜月能不能說服大哥,他更不想傷害到惜月。他隻能沉默,他隻能默然以對,若沒有玉娥,一切都會更好吧?秦玉卿如是的想著,但隨即又搖搖頭。這一切根本不管玉娥的事,愛了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怪隻怪自己不是狐狸,怪隻怪自己是人類。
“嗬,真想當個妖怪啊”
惜月走得雖然果斷,但是誰都沒看到她轉身的一刻便被眼淚模糊了雙眼。她隻能選擇放手,她決定去找玉潤哥哥主動提出退婚,還要勸玉潤哥哥不要在乎玉娥是妖怪的身份,讓玉卿哥哥能跟玉娥在一起。
“玉娥,真的好羨慕你”
跟在秦玉卿身後,玉娥看著一路默不作聲的秦玉卿,心懷惴惴,她手裏還握著半隻梨子,她不相信這是秦玉卿,她希望到了山頂後一切都能解釋清楚。她忽然明白過來,她是個妖怪,而秦玉卿是個人類,她忽然明白為何母親為何會獨自一人對這一副畫像流淚,為何不允許族裏的姐妹們跟人類接觸了。因為人妖殊途,因為她是妖,而他是人。沒有對錯,沒有是非,隻是身份的錯誤而已,她忽然害怕了,害怕秦玉卿是來訣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