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認親,北靜王府情形複雜,水溶怕矜玉為難,早飯時便道:“奶奶和娘喜歡你便好,你是我媳婦,不用理他人怎樣。”林矜玉笑道:“好歹是王妃娘娘呢,我能被人欺負了去?你隻管放心。”水溶便攜著她手到靜安堂上。
眾人目光紛紛移過來,若是換了尋常新娘子,此時為這些刀子般的目光上下挑剔,必不自在。好在這位乃是本朝唯一一位女將軍,在朝堂上也能侃侃而談的人物,當下微笑著一一看了回去,便有那等目光閃爍的,被她犀利眸光禁住。
除了老太妃及太妃,眾人都站了起來。見過國禮,方是家禮。矜玉是新娘子,身份卻高,多半隻需福一福便算見了禮,北靜太妃一一指著道:“這是你四叔父……這是你五嬸娘……這是你七姑姑……”便見那位七姑姑皮笑肉不笑地遞過一隻纏絲蝦須鐲,道:“如今的新娘子架子都這般大了。”林矜玉笑道:“我是粗人,自然比不得表妹賢德。”七姑姑臉色愈黑,她身後那位美貌姑娘忙打圓場道:“母親在家常說,我若是能如表嫂一般就好了。”
說起來今日堂上這些人雖是北靜王府族人,與水溶一家卻並非至親——太祖年間分封東南西北四王,幾代下來,與今上的血緣已經頗遠,唯有北靜王府例外,隻因成祖年間,那時的北靜悼王鬧得十分不像,成祖一怒之下將其奪爵,令自己第十一子繼承北靜王之爵,便是水溶之父,因此老北靜王與先皇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水溶與今上則是親堂兄弟,如今北靜王府的老太妃,實實是成祖宮中頗為受寵的寧貴嬪,先帝繼位後允出宮,與兒子一起生活。北靜悼王除爵後,族人依附老北靜王府而生,水溶一家子十分頭疼這些添亂的名義上的至親。這位“七姑姑”乃是北靜悼王嫡裔,若不是被奪爵,那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室郡主,何必嫁到沒落的襄城伯張家?為此頗憤怒造化弄人。她生了三子一女,兒子都不成器,唯有一個女兒張嫣,美貌賢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是有名的才女,便生了親上加親的心思,誰知水溶總不理會,如今倒讓林矜玉這麼個粗人“撿了便宜”,她如何甘心?隻是無論北靜王府還是林家,都不是她一個過氣的伯夫人能惹得起的,故也隻有在這種小處刺一刺矜玉罷了。
已故的北靜悼王貪花好色,子孫數量著實龐大,饒是林矜玉事先做過功課,水溶又十分維護,一圈應酬下來也頭昏眼花,直嚷著撐不住。水溶笑道:“隻這一遭罷了,以後不會再有這麼多人為難你。你又不是宗婦,理他們做甚?”矜玉便笑他:“今日才知道,原來是我擋了你的豔福呢。”水溶氣結:“你偏說些混話慪我,我心怎樣,你還不明白?”林矜玉隻是笑,張嫣是麼?賢德美貌是麼?比自己還大兩個月呢,早該出嫁了。既然七姑姑找不到合適的人家,那自己這個侄媳婦也該幫她一把了……
三朝回門,矜玉出嫁後林家隻剩黛玉一個正經主子,便沒了那麼多繁瑣規矩,從相府拜會過成相與大長公主回來,雨君青在外院陪水溶對飲,姐妹倆在內院私語。黛玉知姐姐曾深愛師父,本擔心矜玉嫁得不情願,如今見她氣色紅潤,眉目含情,一顰一笑較往日多了風韻,便知她過得舒心。不過黛玉到底是未嫁的小姑娘,不好多問閨房之事,隻問些婆媳相處之道。不多時矜玉就把話頭轉到了黛玉身上:“還有不到兩個月,就是你的好日子了。”黛玉紅了臉,轉念又想,對著姐姐沒什麼好做作的,便道:“姐姐還來打趣我,你如今才是正經新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