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女市長聽得微微一愣,目光一閃,緊接著又道:“你想不想見一見她?”
嶽長河想也不想道:“不想。”
“為什麼?你們可是一個村的啊,又那麼久沒見了。”女市長不解道。
“嗬嗬,她能和你是朋友,很明顯我們就再不是一個層次人,我隻是一個小小保安,各安其位,又何必去打擾彼此的生活。”
“嗯,你們那地方出來的人果然都很特別,在這裏幹多久了?”
“半年多吧。”
“之前做什麼工作?”
“在一家……小遊戲工作室當翻譯。”
“在那裏幹多久。”
“六年吧。”
嶽長河突然就忍不住笑了,又緊接道:“你也很特別,你應該問為什麼不幹翻譯了,反而過來這裏幹保安才對。”
女市長嗬嗬一笑,又道:“經常回家吧。”
嶽長河搖搖頭,道:“很久沒回去了。好吧,這次你肯定要問多久沒回去了,怎麼沒回去看看,我就直接回答你好了。隻是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我不想結婚,也不想處對象,算是標準的不婚族,但這一點卻沒法跟家裏交待,所以就一直拖啊拖的,一不小心就拖了六年多了。”
“再之前你做什麼?”
“再之前……”
嶽長河微想想道:“在BJ幹了幾年文員工作。”
“你念過大學?”
“嗯,我自己在外邊考上的。”
“對現在的生活還滿意嗎?”
“還行吧。”
“那就是不滿意了。”
“滿意如何,不滿意又如何,每個人都有其固定的命運軌跡,不是依靠外力就可以改變的,就比如今天我們的聊天,你可以說是緣分,但其實卻是注定的,因為你注定今天要來這裏,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就注定了我們今天必然會說上話,這改變不了什麼。”
女市長聞聽似乎陷入了沉思,嶽長河便繼續緩緩道:“我父親是個農民,似乎便注定了我也必然是個農民,父母告訴我好好上學就可以出人頭地,我也不願意向命運屈服,於是縱使當初不得不退學,我也一直沒有放棄讀書,終於有一天我依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學。可畢業了又如何?也不過是個一輩子給人打工的命,拿著勉強養活自己的工資,一輩子在城裏都買不起房子,再過幾年……”
“再過一些年,到時候就會完全反轉過來,我大學畢業,在外邊工作了十多年,沒房沒車沒存款,也沒有對象,而當初我那些小學就退學的小朋友們又如何?他們因為從小就出去打工,每個人都學了一門手藝,到時候他們會都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在城裏還有車有房,家裏更蓋起了小別墅,基本全都混成了一個小老板。”
“我大哥也大學畢業,可那又如何?他成了一個小教師,無論再如何努力也不過就是那樣,幾年後他拿每月七百塊錢工資,我那些小朋友卻至少月入過萬,小時候我家是最窮的,長大後我家出了兩個大學畢業的,也依然是村裏最差的,不過還好,我二哥是個標準的農民工。”
“再說我們東星集團,我們集團總裁名字叫曹可,今年三十四歲,你知道他什麼學曆?據說初中都沒有畢業,因為他爸是東星集團的董事長,於是他便注定了是集團的總裁。其他人都不過是在社會最底層苦苦掙紮拚命想要往上爬的人,你踩我我踩你,在金錢麵前所有人都是奴隸,在利益麵前更沒有什麼友情之說,互相攻訐,爾虞我詐。”
“保安想幹班長,班長想幹隊長,隊長想幹部長,部長也想有生之年做到總經理副總經理的位子,總經理則努力的想要融入總裁董事長那樣的真正貴族圈,然後就是互相踩,通過踩別人來表現自己,突出自己。你看我們總經理,對我們小保安他看都不會看一眼,甚至可以說都沒有將我們當作過人看,可在你麵前又如何?他卻連想當個向你搖尾巴的狗都沒有機會。”
“這就是人性的醜陋,人性本善,人性本惡,人性都是醜陋的,人性也充滿著真善美,他們已經完全迷失了自我,眼睛裏隻剩下金錢和利益,你用旁眼去看,其實誰又能有不同?他們甚至都不懂得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古代還有皇帝待民如子,偶爾微服私訪一下,跟老百姓說說話呢,他們卻隻想著往上爬。”
“你又如何?你這麼年輕就當上市長,你可敢說出來你爸是誰?你們後邊兩個當兵的大個子也不用瞪我,打起來我肯定都不夠你們一拳。”
女市長笑笑,搖搖頭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我有點暈了。另外我要告訴你,其實我一點都不年輕,我今年已經四十九歲。”
嶽長河明顯有些傻眼,靠!四十九歲?你這保養的也太逆天了吧?
“嗯,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年輕的女市長秀眉微皺著走了,兩名西裝軍人一直給護送到車上,結果一上車,女市長卻是就拿起了電話,然後微一猶豫,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小王。”
“甘。”
“嗯,是我,嶽長河在你身邊吧。”
“在的,我再給你拍張照片發過去吧。”
“不是那個……嗯,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我今天遇到一個叫嶽長河的,我感覺上就是他,但用眼睛去看又完全不是他,我現在有點暈,很像他以前說過的曾經的他,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不可能是他,他現在就在我身邊。”
“我就跟你說一下,他說他是大坑村的,叫嶽長河,也記得你,感覺上完全就是曾經的他,隻是樣子有很大不同,個子也很矮。你自己拿主意吧,如果想過來看一下就通知我一聲,我會去接你。”
年輕的女市長走了,廣場四周分散著的武警特警也都開始集合紛紛離去,頓時貓在商城一角偷偷觀察的一眾商城領導也冒了出來。
集團大領導們頓時便都激動了起來,顯然甘市長並不是簡單的過來看看,這是要繼續開發東星這一片的征兆啊!說不定就會搞個地鐵站什麼的,到時候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誰又能不激動。
東星集團董事長第一個就找到了嶽長河,然後問甘市長都跟其聊了些什麼。嶽長河也是“如實”回答,說就隨意問了問他家是哪裏的,工作還滿意嗎之類的。
最後集團董事長等一眾大領導不得不失望加不解的走了,總經理副總經理自然也跟了過去,必須要開會研討一下,市長為什麼會突然到訪東星商城。
然後就是保安部長饒有興致的跟嶽長河聊了聊,嶽長河頓時更出名了,竟然能醜到引起市長的注意,看來醜也有醜的好處啊,至少能很容易讓人記住,引起一些人的注意,這也算是一大優點了。
於是整整一天的時間嶽長河耳邊都沒有清淨過。
“嶽長河,聽說那女的是市長,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當時你不就在旁邊嗎。”
“後來你們進去又聊了什麼?”
“沒什麼,她問我怎麼長這麼醜,然後我就告訴她這不能怨我,相貌都是父母給的,長啥樣就是啥樣。”
“就你那狗草樣,也不是我說你,你根本不可能跟市長攀上什麼關係,即使是我們董事長都勉強隻能靠上邊呢。”
這明顯是保安隊長的話,嶽長河同樣不介意,卻是早已經了解,這片地域很多本地人嘴巴都很髒,就像吃了粑粑一樣,張口就是比樣狗草驢草的,完全就是一種口頭常。
“嗬嗬,我也沒想能跟市長攀上關係,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就是我長得太醜,所以才引起了她的注意,隨意的聊了一會。”
“你個婢養的草的,真是一點出息都沒有,你好好給她舔舔不就行了?說不定你從此就鳥槍換炮了,到時候我們都隻有巴結你的份。”
“那好,敢再來我就肯定舔她,然後讓她給我弄個警察當當。”
“就你那驢草樣,你就做夢去吧。”
嶽長河隻能嗬嗬,心裏倒是有種預感,年輕的女市長肯定還會再來找他,隻是卻百思不得其解,更不會把這種預感說出來,說出來也隻是圖讓人取笑。
這一天就這樣在他的萬分不解中過去了,總經理副總經理回來後也都沒有找他,他也完全能理解兩人的心態,依舊不會將他當個人看,保安嘛,商城養的看門狗而已,運氣好跟市長說上句話算得了什麼,你還依舊隻是個小小保安。
當天商城的內部車場登記本上就把市長的車牌號給登記了上去。
日子又恢複了原樣,第二天總經理同樣又來上班了,顯然市長的突然到訪給整個東星集團都造成了很大的衝擊,市長絕不會大張旗鼓的無故隨意到訪一個地方,去了就必定有其原因,唯一的解釋就是東星這一片的發展勢頭引起了市長的注意,這是好兆頭!於是所有的員工都不由傻比了,商城要整頓,整個東星集團都要整頓,嶽長河自然也逃不掉。
不過對他一個小小保安來說,影響還真就不大,頂多就是每天多站會而已,商城總經理也依然不會看一眼守門的保安。
然而讓嶽長河怎麼也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傍晚他剛一到商城,卻是就巧的不能再巧的又碰到了我們的年輕女市長。因為保安工作是三班倒,等於是幹十二休二十四,所以昨天幹了白班,今天自然就要晚班。
這一次年輕女市長卻沒有再像昨天那樣排場,而是換了身普通的穿著,手裏還牽著一個粉雕玉琢極可愛的小女娃,隻是小女娃稍顯得有些另類,因為頭發眉毛竟然都是白的!
嶽長河直接就被嚇了一跳,這泥馬可真巧啊!
女市長滿臉微笑道:“我剛逛完超市,沒想到又遇到你了,你這是上班還是下班?”
嶽長河嘴角抽抽,幹笑道:“可真巧啊,我正準備上班。”
年輕女市長又笑笑道:“嗯,你還沒吃飯吧,我買了些吃的,你今天在哪裏,剛好咱再聊聊。”
嶽長河:“我……好吧,那你跟我走,這是你女兒還是……”
女市長道:“我女兒,因為是在一個漫天飛雪的日子出生的,所以就叫飛雪。”
嶽長河忽然忍不住蹲下身子,看著小女娃極有靈性的眸子道:“真是太可愛了,來讓叔叔……咳咳,嗯,可不可以讓哥哥抱抱?”
女市長眼中明顯瞬間閃過一絲無奈,代替小女娃回答道:“除了她外公她還沒有讓別的男人抱過,如果她讓你抱,那你就注定會是她的親人,今天不是,將來也必定是。”
“你這話很沒道理。”
嶽長河隨意說一句,已經被小女娃眸子裏的靈性給深深的吸引住了,直視著小女娃的眼睛,用盡量最溫柔的聲音道:“我還就不信了,小飛雪是吧,你願不願意讓哥哥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