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鹽務衙門後花園中哀聲陣陣,從當今巡鹽禦史林海院子裏傳出來.
林府大管家林忠拉扯著自己稀稀疏疏的花白胡子看著屋裏,閃著精光的渾濁眼眸中,稀稀拉拉的垂了幾滴淚。
依稀瞧著,不知為裏麵的老爺而流,還是為自己再也無主人可倚仗。
“我兒,我兒,我兒竟是還未回來——”
蓬頭蠟黃著臉的林海氣如遊絲,半倚在緙絲錦墩上望著窗外,眼巴巴的盼望著經年不見的女兒。
想他林海豪門出身,深得太上皇的寵信,任了這巡鹽禦史一職凡有五年,執掌先皇新帝的諜報係統。
奈何眼力不濟,錯投了主子。
隻可憐他的女兒黛玉,小小年紀竟失了雙親。
聽聞生活在賈家的義忠老千歲的女兒好端端的**病榻。
她的黛玉,這天底下唯一和他有關聯的血親,竟是連最後的一麵賈府也生生的拖拉著不給見——
“老爺,姑娘回來了!”
“老爺,姑娘回來了——”
便有林忠的一個小孫兒名喚林強的從園子裏奔進園子,卻被房門口的爺爺攔住了,“慌什麼慌,擾了老爺的清淨你擔待得起。”
隻聽林忠說著,卻不見他進來稟報,林海巴巴的等了半天,卻仍舊不見女兒。
宦遊半生,這還有什麼想不通的麼?
“林忠,你——給我——噗!”
他這病最忌發怒,這一怒便是心中最後的那口氣泄了,呼哧呼哧隻喘著粗氣,竟是再也不能動作,更別提說話。
“吱呀”房門推開了,空氣的對流使得林海更覺寒冷,昏黃的燈光下林忠粗壯的身軀像是一座貪婪的肥豬肉堆積的山壓得他一口氣都喘不過來。
“呼呼呼呼——”
涕淚縱橫,喉嚨裏便有一坨濃痰抵住氣管,他毫無咳出來的力氣。
“你——”
“老爺走好,你的萬貫家財我和府上二爺早收拾妥當了,絕對一文不少的給您運到榮府去。”
密不透風的緙絲難得透氣,四肢掙紮了一會兒便漸漸的沒了動靜,風度翩翩的一代探花郎就這樣沒了生氣。
“爹爹——”
一個弱柳扶風的女子推開了房門,便見自己的爹爹臉色青黑僵直在床上,一旁的林忠哭的起勁,竟是大受刺激,再也受不住,一口氣暈倒在地。
“姨夫,璉兒來遲了,”少女身後的俊俏男子便可著勁兒的哭號起來,看著挺健康的身軀倒和姑娘一樣暈倒在地。
後麵進來的衙門幕僚手下們頓時紛紛盛讚賈府仁義。
不僅照顧孤女,還義薄雲天,連姑父的死都傷心的暈了過去,做足了孝子賢孫的本分。
也有知**心下糯糯,暗自為林家姑娘捏了把汗。
這林老爺自知大限將至,提前大半年便送信要見女兒一麵,可恨金陵到揚州個把月的路程,足足走了小半年。
也不多言,靈堂早已齊備,待入了殮,隻見林忠侯在黛玉門外依例稟報:“老爺為官清廉,兩袖清風,前一段為老爺請醫用藥,所剩不多,可惜沒有留下什麼財物,官衙衙門的人停靈七日後便得扶靈回蘇州,姑娘您速速的收拾了東西我們好送老爺歸家。”
“沒有財物?”黛玉不由失聲,她們五代侯門,在不襲爵的時候,父親能在朝裏考中一甲探花,深得先帝信任,這樣的家竟是一兩銀子也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