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得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重,不過也足夠讓陳思尋在醫院裏躺上兩個禮拜。偏偏他是男主角,戲份又是從頭到尾,於是進度被耽誤。
就算還可以拍,君且吟的心不在焉也足以讓進度直接停工。
白癡都看得出來他們關係非淺,不過大家還是聰明地瞞住娛記。
先來的是一大群人,嘻嘻哈哈地感慨思尋英雄救美的壯舉,幾乎吵翻了醫院,被護士小姐拿大掃帚統統趕了出去。
陳思尋的父母倒是很喜歡且吟,不過可能是習慣了兒子亂七八糟的感情世界,也不知道這個女朋友能撐多久,所以不敢表示出太大的熱情。看得出來他們是民主的父母,對兒子的事情隻表示關心,並不太幹涉。
焦傲是一個人來的。
“坐啊。”思尋永遠是隨隨便便的表情,沒有因為他是焦傲而有所不同。
不過他來得實在是不早,已經是思尋住院的第三天了。
例行的問候,不著邊際地談了幾句。思尋看得出焦傲的坐立不寧,於是也並不多說什麼。看焦傲早早地起身說要告辭,便簡單地添一句:“且吟,你送一下吧。”
換來且吟狐疑的目光,難道他真的不知道嗎?他也眨眨眼,又是一千套的可愛表情,“去吧去吧。”隻在焦傲看不見的地方扮個鬼臉,說一聲:“早去早回。”
她和焦傲走出去,兩個人默默地,誰也沒有先說話。一直走到花園,焦傲在一盞路燈下麵停下來,且吟也跟著停下,看他轉身,麵對她。
“我,要放棄了。”他說。
她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嘴角上揚,是一個燦爛的笑容。
“也應該放棄了。”他遲疑著接著說:“我想你挑人的眼光應該有你的道理。”
她再笑,不做答。她的眼光如何,外人也隻有提意見,接不接受在她;有沒有道理隻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不過,這個結局是她不想打破的。
他又遲疑片刻,下了決心似的說:“如果你能找到合適的人頂替,《Hello,where are you》我決定不再拍下去了。”
當然能找到。她知道,他想通了。
“我知道那個角色不適合我,隻是想……”他搖搖頭,“希望沒有耽誤你。看了這麼久,我想我能夠明白你對你的工作的熱愛,其實並不下於對陳思尋。”
她伸手,“還是朋友嗎?”
他遲疑,不肯握她伸過來的手,視線從她身上移向天空,“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你的。”
她收回手,“謝謝你。”
“那個時候,你找我去演《逆風也是夢》,劇本裏那個男生,連我自己都覺得和自己很像。”他終於看向且吟,“你知道嗎?在那之前,我一直覺得我的音樂太脆弱,找不到太多可以支撐的情感。所有的人都當我是天之驕子,隻有你,看我的眼睛裏是平等的。我尊敬我的父親,但他總是不肯理解我。我愛姐姐,她的天空卻太大。認識你以前,我以為音樂是惟一的。”
他的口氣還是不快樂,“Sunny,我必須放棄你了,真舍不得。再見。”轉身就走。
他的背影有她所了解的孤獨。因為相似的身世、雷同的經曆,她知道也許她比別人多看懂焦傲一點。隻是,也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焦傲的心裏有很多結,她這才了解焦柔話裏話外的含義。隻不過,這一切都不是她應該和能夠去做到的了。
可是還是可以給他一點點溫暖的,他是那麼地渴望一點溫情。焦柔說,沒有朋友可做,她不同意,她就是相信,他們可以做朋友,友誼也是一種感情,所以她追上去了,“焦傲。”然後摘下脖頸上的十字架項鏈遞給他,“這個給你。如果覺得你的音樂太冷的時候,想一想,你還有我的友誼呀。我支持你。”
硬把項鏈塞進他手裏,且吟轉身跑開。突然想到什麼,又停住腳步,轉回頭,揮揮手道:“還有,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你的支柱,記得把項鏈還給我。那個,”她指指項鏈,“我從小戴到大的,對我很重要。不要弄丟了啊。”
看她跑遠了,不見了人影,他才低下頭,看著手裏的十字架項鏈,她最後說的那一句話,好像真的讓他明白了一些什麼。
他似乎開始知道,友情,似乎也是一種不錯的東西。
且吟回去的時候,把思尋抓起來質問:“你幹嗎讓我去送他?”
“談得怎麼樣?”他顧左右而言其他。
“沒事了。”她瞪他,“你知道他的事情?”
“知道什麼?知道你覺得他不適合演這個角色還是知道他喜歡你?”他絕對是存心的。
且吟再瞪他。
他幹咳兩聲,“三個人天天待在一起,我怎麼會看不出來?”
“好在,現在沒事了。”她歎氣。
他拉她坐在身邊,才注意到,眼睛暗了一下,“你的項鏈呢?”
他還是注意到了。她當然直說,然後還有理由怪他,“你看你都沒有買過項鏈給我,怎麼樣?現在給你機會表現一下。”
陳思尋當然也隻有苦笑,且吟有且吟的方式解決她的感情世界,他的篤定來自於她的愛,別的,他不會幹涉,這是愛的底線。他知道,且吟和他是一樣的人。
愛和信任,本來就是同一件事的兩麵,失去了任何一樣,都沒有存在的意義。
他知道她那麼那麼地愛著他,又聰明地不給他壓力,於是寵溺地摟她,“好啊,我買給你。”
她知道他懂。
後來來的人,是楊欣若。
她也是一個人來的,捧來一大束百合花。
且吟知道這一次避開的應該是自己了,很快樂地抱著花出去找花瓶,這次換她被思尋瞪,沒辦法,都很信任對方。
“你們,很好的樣子。”她看著且吟走出去,才回頭看陳思尋。
“你呢,好嗎?”他也看她。
“看起來一切不錯。”她張開手,也看看自己。
思尋看她的動作,一如當年,又想起來當年那個自己在人群中一眼看見的美麗女子。於是淡淡地笑,輕輕地搖頭,在一起的時候,很多關於兩個人的美好的記憶都變成了負擔,現在分開了,拉開了距離,反而可以想起過去,可以重新欣賞她了。
她感覺他的眼神,於是也笑,“怎麼,覺得我沒有變,後悔了?”
“是呀。真的有一點。”他陪她開著玩笑。剛認識她的時候,就常常這樣開著玩笑。
那個時候那麼喜歡她,真的不隻是因為美麗的外表,她實在是他那個時候見過的最大方的,個性又體貼而舒服的女孩子。
他承認自己喜歡那種爽爽朗朗,明朗不計較的女孩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是這樣了?
她似乎也陷入在回憶裏。
“是我變了吧,不能信任你。”她笑了,終於可以承認一些事情。
“是我不讓你信任吧?”他搖頭,有一些抱歉。
“都過去了。”她終於雲淡風輕地笑,又恢複成那個時候的體貼而舒服的楊欣若。
“我聽說,你要退出娛樂圈了?”他找了一個話題。
“是呀,去結婚。在日本最難過的時候遇見他,他站在朋友的立場讓我知道,這樣的愛情方式隻會困住對方,也困住自己。
“我想,他是那個願意陪著我慢慢改變的人。”她的笑容很舒服,讓他也安心。她也問:“你呢,我沒有想到會是Sunny。你好像很愛她,她也很愛你。”
他但笑不語,在且吟的愛裏,這麼久以來,更多的感覺是得到的比付出的多,但且吟又聰明地讓他感覺不到壓力。他承認,如果以後的日子可以這樣走,他甘心走一輩子,也甘心付出自己全部的感情。他承認,他愛她,到目前為止,不是因為責任。
“你像風,希望不停地變,我想抓住,結果讓自己和你都很累。Sunny,是可以陪你一起飛的人。”她想一想,說。
風?他知道,也許自己的心情真的不是那麼難以掌握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也許且吟也不知道。但是,沒有關係,他們在一起,可以了解也可以愛。
“在片場大家都不說話,我還以為你會恨我。”他笑得坦白。
“恨?”她走近一點,“我倒希望大家還是朋友。曾經可以走在一起,至少,思尋,你是我欣賞的人。”
他點頭,“我們當然是朋友。”那麼多年的感情,平淡了,不再是愛,但也不可能一筆抹開。因為不合適而分開,很多時候,人生的故事並不像電視劇裏那麼多的愛恨糾纏,情仇兩難。
“以後,真的不再拍戲了?”他好奇地問。
“不完全是這樣講。也要看他的想法,還有有沒有合適的角色。”她笑,“你知道我的個性,很依賴對方的意見。而且,觀眾的認知度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她要走了。且吟插花看來插得不亦樂乎,再給她一個鍾頭也不會回來。
楊欣若走出門的時候,被思尋叫住,“如果你很喜歡演戲的話,就堅持下去。”
她一愣,還是輕輕地笑,“這是Sunny教你的吧?你以前不會這樣說的。”再笑一笑,“不過,謝謝你。這是我希望聽到的話。還有,你和她,真的很合適。不要再錯過了。”
他點頭。他知道他和且吟的將來,用一種珍惜的心情,兩個契合的人,在這一刻,已經足夠。
且吟抱著花瓶回來的時候,欣若已經走了。她卻還是很可愛地在門口探頭探腦,“走了?”
“是呀,走了。”他拉她坐下來,很習慣地摟她入懷,對住她的小腦袋,“你看,不是隻有我不關心情敵,你也很不當回事呀。”
“你希望我更重視你嗎?”且吟玩他病號服的衣扣,他不拍戲的時候,總是T恤仔褲的,難得有扣子。
“呃。恐怕……”還是不要了。
雖然媒體並沒有得到任何消息關於思尋和且吟的戀情,但不得不承認他們嗅覺的敏銳。
這一天的頭版頭條是一個錯誤的推理卻得到了一個完全正確的答案。他們再次報道了陳思尋英雄救美的壯舉,然後認為這可能是基於他對君且吟小姐早有的愛慕之情。而在這一偉大的壯舉之下,即使以前君且吟不是他的女友,在這件事以後也一定會成為他的女友。
絕倒!“看他們這麼篤定的樣子,真想打擊他們一下,看看他們預言失敗的表情是什麼樣子,要怎麼自圓其說。”且吟恨恨地道。
“你不是……要分手吧?”一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說出這樣的話怎麼看都是可憐兮兮的。
“我是很想呀。”她一本正經地點頭,然後換上笑臉,偎向他,“不過既然對方是你的話,那隻好,讓他們說中一次了。”
“壞小孩,開這種玩笑。”他隻好狠狠地吻她。
其實報紙裏並不隻有這樣的新聞,舊聞也是有不少的。比如關於思尋和丹寧之間,偶爾也還能做做文章。
且吟過去在片場的習慣是把那些報紙順手用來墊盒飯,現在即使換了是病房,加了更勁爆一點的新聞,習慣依然不變。
那天剛好是台裏的周刊記者來做專訪,在病床上談對於劇集演繹的看法,聽起來倒也頗有說服力。他們並不向往地下戀情,但也沒有必要站出來惟恐娛記不知。所以且吟是跟著劇組裏一大班子人來的,不過那個記者倒是大家都很熟,也拉了且吟、丹寧作陪。
不知道他們前麵談了什麼,一進來的時候,就隻聽見思尋的這句話,“其實,要愛上劇集裏的女主角,是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