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楚遐思看著身邊緊擁著她的男人。他最近經常失眠，不是看著空蕩蕩的天空，就是看著還未痊愈上的她。
他低頭看她，憔悴得嚇人，“醒了？感覺還好嗎？”
中槍的那天，她被搶救了十九個小時，接下來，連續十一天發病危通知單，可是，她還活著，還有什麼事情比她活著更好呢？
“我很好。”她點頭，笑著靠在他懷裏，“在想什麼？”
“蜀葵，”他查看她的傷口，“你還記不記得‘名揚’有一處花園裏滿是蜀葵？”
她笑，“記得。”
“當年，夢葵告訴我，蜀葵的話語是——夢。加起來剛好是她的名字。所以，我喜歡上那種豔麗的花。雖然，後來我才知道，蜀葵的花語並不是美好的夢，而是聖斯塔法諾含冤而死後向主教所托的夢境。可是，我依然很喜歡那種花，大大的葉子，怒放的花朵，那麼勇敢，那麼張揚。”他抬頭看她，“剛剛我低頭看樓下時，才發現你後院裏種了好多的蜀葵。”雖然到了這個時候，那些花朵早就已經凋零，可是，看到那些光禿禿的花莖，他仿佛還是可以看見那些曾經盛放的花朵。
她笑，“不過是因為它比較容易成活，我隻撒過一次種子。”
“你為什麼喜歡蜀葵？”他盯著她，好似發現了她天大的秘密。
“大概是因為我不小心看到蜀葵叢中一個男孩擁抱一個女孩，”她臉紅地垂下頭，“我本來以為，我也想要那樣純粹的愛情。”
“愛情從來都不純粹，不是嗎？”他歎氣，撫摸著她的頭發。
她搖頭，“不是，真正的愛情其實應該很純粹，隻不過，有時我們會遇到不對的那個人。”這算不算劫後餘生的禮物？她終於解開了心結，終於明白時間是不等人的。然後，她才發現以前的自己其實一點也不勇敢。
他親吻她的掌心，“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好的事，第一件是遇到你，第二件是你還活著。”
她撫摸他臉上微微刺手的胡渣，“睡一會兒吧。”
他搖頭，握住她的手擱置在心口，“我就想這樣呆著，隻要看著你就好了。”
“白清泉他——”她抿著唇，問得有些為難，“他還好嗎？”
他點頭，看她，“子彈穿過了他的肩胛骨，他隻是失血，早就恢複得差不多了。倒是你，一直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傷口還沒有完全長好。我和他說好了，等你痊愈就去看他。”
她沒有回答，隻是悶悶地低著頭。當時，他其實並不是要來救她的。他隻是想要告訴她，那個婚禮不歡迎她。可是，就在那個時候，子彈打了過來，穿過他的右肩，打進她的左肩。這算不算命中注定？
“怎麼了？”他撫摸著她的臉。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姨媽和姨丈的事？”她搖頭，輕笑，忽然想要告訴他，“我姨媽總愛說，人生得意須盡歡。可她偏偏又保守得要死，一輩子隻愛過一個男人，一輩子隻守著那個男人。不過，她很幸福，那個男人一輩子隻愛她，一輩子隻守著她。我一直羨慕他們的幸運。原本我以為我是沒有辦法像她那樣為一個男人付出一切的。就算很愛很愛，我到底還是自私的楚遐思。可是，現在我忽然間明白了。愛也好，恨也好，遇見你就已經很好了。至於未來，我們誰又說得準呢？也許，等到我們頭發花白的時候，我還在你身邊，我還可以這樣看著你，和你再說一次這樣的故事。”
他吻上她的唇，“傻瓜，怎麼能隻說一次呢？你可以說很多很多次。說給你的母親，說給你的姨媽，說給你的姐妹們，說給你的朋友，說給每一個認識你的人。”
“可是，”她笑著回吻他，“我最想要說給你聽。”
“下次，我來說給你聽。”他笑著，將她緊擁在懷,緩緩閉上困倦的眼睛。
她聽著他用力的心跳，微微地心痛著。她的確嚇到他了，而這樣的驚嚇，她必須慢慢地幫他治愈。她不會輕易死掉的，為了他，她也不會輕易死掉的。恬淡的笑容出現在唇角，她靠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真好，他們還有很久很久的時間。
許久許久之後的某一天——
電話答錄機盡職盡責地轉動著，在黑暗中傳出中氣十足的聲音，“喂，楚遐思，我知道你在家，趕緊起來給我接電話。每天就知道泡男人，你知不知道老院長現在正在醫院，嗚嗚嗚，老院長她，她，她——嗚嗚嗚——”
電話猛地掛斷，然後，不久之後又響起來，這一次聲音不再那麼哀怨，而是，“楚遐思，你想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晚了三天？你要我們吃什麼喝什麼？你這個自私的混蛋！你想看老娘死給你看，是不是？快點給我接電話，接電話，接電話，接電話，接電——”
“喂，”帶著睡意的慵懶男聲接起電話，“請問哪位？”
啊咧！老八到底在哪裏泡到連聲音都這麼性感的男人？
輕咳之後，她溫柔地開口，“你好，我是遐思的五姐，請問，您是哪位？”
“哦，五姐，”庚桑羽清清嗓子，“你找遐思有什麼事嗎？她剛剛睡著。”
啊啊啊——這個男人哪裏來的？她從來都不知道“五姐”是這麼性感的兩個字！不過——
“剛剛睡著？”楚北北看看手表，“淩晨五點，你告訴我她——剛剛睡著？折騰一夜，這麼嚴重？”
庚桑羽覺得渾身上下一陣燥熱，“不是，五姐，是因為白天——”
“白天？”拔高的聲音差點讓庚桑羽跌下床去，“不是吧？楚遐思這個風流鬼，還懂不懂禮義廉恥啊？給我叫她，叫醒她——”
半夢半醒摸到客廳的楚遐思實在受不了地一把搶過庚桑羽手裏的電話，“楚北北，錢我已經彙過去了，你可以去銀行好好查一查。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又發春了，是不是？警告你，不要YY我的男人，就算YY他的聲音也不行，給我拿了錢，滾，有多遠滾多遠，聽——到——沒？”
狠狠掛上電話，她回頭看向呆愣的庚桑羽，尷尬地笑起來，“不好意思，我忘記拔電話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