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三個男人聚在一起吞雲吐霧,製造的濃厚煙霧可媲美舞台上的專業幹冰效果。
“你不是說戒煙了嗎?”
向磊懶懶倚著靠背,眼睛向趙總監斜了斜。
“成家的男人,煩惱事一堆,不比你輕鬆愜意,煙自然放不下。”另一人玩笑著,將手中文件夾扔到桌上,向煙盞彈了下煙灰,長長籲口氣,“就要離開這土財主的地盤啦,練了這麼多年基本功,總算熬出頭了。”
“好歹你叔叔一直提你做到公司副總,得了便宜還損人是土財主,虧不虧心啊你!”向磊嗤笑,“你才做過多久基層,也算鍛煉磨煉?要不是老趙出麵,說願意一起出去,我看你至少還要再磨三年。”
他腳都蹺到另張椅子扶手上,舒舒服服道:“咱們老頭說,你和我都太浮躁好勝,就應該捆起來好好鍛煉幾年,磨一磨心性再出去自己闖,現在他滿意了吧,拖得兒媳婦人選都換了好幾個。”
說到這個,楊鵬玉就想飽揍向磊一頓,“你有能耐把沈雪從我這搶走,怎麼到底沒留住人家?你對得起兄弟對得起咱爸咱媽對得起從小欠我的那麼多拳頭嗎?”
向磊一踢扶手,向後滑退半米,避過兄弟激動噴過來的口水,歎氣道:“過去就過去了,緣分的事誰也說不準,你沒事老翻舊賬幹什麼?”
“算了,曉妍是個好女孩,便宜了你這王八蛋。”
楊鵬玉悻悻,他家與向磊家二十年前是一條街上的鄰居,父親又是向磊的班主任,兩人從小玩在一起。自己雖年長兩歲,卻總是挨欺負的那個。尤其向磊一向頑皮搗蛋,受父親罰後,基本上他都會成為被報複出氣的倒黴鬼。
兩人今天打明天好感情倒是越來越鐵,他的第一任女友沈雪就是向磊介紹認識的。不過人家兩個近水樓台逐漸走到一起,他便成了被拋棄的可憐蟲。
向磊自幼皮慣了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懼班主任三分,而父親表麵嚴厲,實際也是極喜歡向磊的。兩人大學畢業前夕就打算合夥開家公司,但父親認為他們年輕莽撞沒有經驗,強烈要求兩人進入他叔叔開創的鴻宇集團學習磨煉,至少五年後才能自立門戶。
到如今,已經整整六年,父親仍不滿意,認為兩人還不夠成熟老練,好在有穩重的趙沐陽加入,才終於恩準放行,允許他們自行創業。
“趁現在還在職,抓緊機會假公濟私一下,別說兄弟沒替你出頭!”楊鵬玉沒好氣道,“不用說,你又造謠我跟你有仇了吧?上回分公司主管述職大會期間,你們鬆遠那個姓張的私下和我聊了幾次,言裏言外都在探試,猜我和你有什麼過節。你要耍人,下回找別的樂子,少推我出來虛張聲勢。”
他是和向磊有仇——女朋友叫他搶了去,梁子結得深著呢!但他們哥們兒之間的事,輪不到外人問東問西,那張康奇的為人,他也是瞧不上眼的。
向磊神色冷淡,輕輕拍一拍衣襟,拂掉沾染的幾星細微煙灰,“耍他又怎麼樣。我倒好奇,他想拉攏哪個重量級人物對付我?”
可惜,張康奇示好的兩人,他都熟得不能再熟。在鴻宇集團,自己不過是靠家裏交情進來學習的一個後輩,遠沒有一些人猜的深厚背景,更談不上有決策權的重要地位,要聯合誰對付他,實在小題大做。
他本不想與張康奇為難,將來出去獨闖,會遇到形形色色難纏的對手與棘手的情況,之前的磨煉挫折都是很好的經驗。他也自願從鬆遠退出,以免小宋他們夾在中間難辦。姓張的苛待排擠他,他都可以不計較,但若不拿他同甘共苦的下屬當人看,別怪他也讓張康奇嚐嚐什麼叫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滋味!
要說真正摘瓜牽藤地徹查起來,並沒得好處的下屬們怕會落個知情不報的罪名,不如索性就以為公司留顏麵為名,一切含糊處理。隻不過,窩囊下馬的某人,恐怕會吐血就是。
“還有,別動不動就和人拎拳頭,占理的事也被你打缺了理,明明腦細胞活躍得很,偏喜歡動手先於動腦!”楊鵬玉悶悶地發牢騷,“我和老趙八成上輩子欠了你,三不五時在後頭給你收拾亂攤子,你還不領情,去年在停車場又毆了老趙一頓是吧?虧我們現在還坐在這裏研究怎麼給你部下出氣,別以為你小個幾歲就可以太囂張!”
“我那是替蕾蕾揍的,就是地點選得草率了些。”向磊不以為意地冷哼,“我已經很收斂了,而且,用拳頭K人的樂趣,你們是不會了解的。”
利落而起,他看一看窗外樓下販售機前的人影,霎時覺得和屋子裏這兩個男人耗在一起,實在有點浪費大好光陰。
“我去買杯綠茶。”
“順便給我捎杯咖啡,要熱的——”
不理楊鵬玉在背後叫,出門,會佳人去也!
販售機前已經選了七八杯飲料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用方便袋把各個杯子分裝好,想著大家對她這幾天免費回來做牛做馬的交口稱讚,不免升起一陣飄飄然的自我滿足感。
雖然忙得像陀螺,但這種被需要的感覺真好。再怎麼輕鬆愜意的生活,都不如有份自己的工作充實。
才轉身,乍看見向磊,嚇了一跳,“你不是在開會,這麼快就開完了?”
“小會而已,已經差不多了。”
“那是不是可以早點走?”
向磊看她樂嗬嗬滿足的樣子,笑眉笑眼可愛得要命,一點小事就可以很快樂,一句話就或陰或晴變換心情,兩個小時前還發短信抱怨忙死了,現在卻這麼精神奕奕地下樓買飲料。
他笑,“還要等一陣。你買這麼多是給統計部帶的吧,我幫你拿上去。”
米曉妍點頭,和他一起拎了飲料,一邊走一邊說:“我昨天去投簡曆了,有兩家公司好像都有意招我哦。”
“招你也不用去,你還是在統計部連玩帶幫忙算了。”
“那怎麼行,又沒有薪水。”她瞥一眼過來,小聲嘀咕,“也不能老讓你給。”
向磊揚一揚眉,忽然覺得心裏怎麼就這麼舒坦!
“我賺錢,不就是給你花的!”
她果然害羞了,“哎呀哎呀,瞎說什麼!誰稀罕……”
口裏嗔著怪著,心底卻甜蜜快樂,就算是依稀耳熟的老套台詞,幾乎所有身第一次友位置的女孩都無法抗拒其中潛意的魅力。
“總之,工作暫時先不要找了。”
“為什麼?”她疑惑。
“這幾天,我們就要回鬆遠。”
張康奇暗自盤算地看著麵前的呂蓉,心裏著實鬆了口氣,但惋惜的樣子還是要做出來。
“說實話,我是很欣賞你的為人和工作態度的,所有的老員工裏,隻有你讓我最信任,也最讓我……”
“張主管,這些場麵話就不必說了,你和我都清楚,我到今天不得不辭職是誰造成的。”
呂蓉冷淡地道。一向溫和的她,從來都是公司種種磨擦的潤滑劑,但如今,從分公司開創起就一直堅守至今的她,也無法抵禦刻意的衝擊與壓力。
“說心裏話,我是不願走的,這裏的製度雖然有些嚴苛,但最好的一點是穩定、權責清晰,不用像其他地方,會計還要兼一些雜務。我也要養家,這份工作對我很重要。”
張主管見她話裏似有反悔之意,忙道:“既然你已經提出來,我也理解你為難的處境,這樣吧,這幾天我去人才市場招聘一名新人,你與對方交接好,就可以遞辭呈了。”想了想,又示好地故作寬容說:“考勤也可以給你向後延幾天,你多得幾天工資,手裏寬裕些也好找新工作。”
呂蓉明晰譏諷地注視他一陣,笑了笑,站起身來,“那就謝謝你了。”
出了主管辦公室,小陳偷偷扯她到茶水間,難過地小聲問:“蓉姐,你真的要走?”
“不要擔心,沒有來新會計之前,我還在這裏的。”呂蓉安慰道,“就算真的走了,你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堅守原則,隻要認真仔細,不會有大問題。”
小陳懵懵懂懂看著呂蓉自信的笑容,正想再問一句,忽然聽到茶水間外,有人推門進入辦公區的聲音。
一個聲音朗朗笑道:“人都哪裏去了?不在崗的,統統扣工資!”
她驚訝地跟著呂蓉往外走,然後見張主管也聞聲走出,看見來人,大是愕然。
“幹什麼這副表情,不歡迎嗎?”
這人神采飛揚,身上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豁朗氣質,走到哪裏,都奕奕軒昂讓人精神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