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告別進行式(1 / 3)

“你今天的狀態不太好。”

和往常一樣,師大附高足球隊的隊員在東陵賽區最後一戰前還會進行集中訓練,不過這次他們回到了學校,楊衝正在球門前練習射門,突然回頭對身旁發呆的王盟說出從剛才一上場就覺察到的問題。

王盟點頭,“嗯,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楊衝摸摸他的前額,不無羨慕,“不是樂昏了吧?聽說東陵俱樂部的人來找你,好小子,我要是你開心都來不及,哪有功夫瞎操心?放心吧,東陵俱樂部每年都從高校聯賽尋找MVP作為U17的苗子送往香河基地,你正趕上今年夏天的世少賽。”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原來當你在乎一件事時就會產生很多顧忌,王盟頭次為一件事傷透腦筋,“就是會考,這裏的基礎教育很嚴格,不像國外是上了大學以後難以畢業,我跟不上你們的學習速度,一看書就想睡覺。”

“會考?”是啊,他怎麼忘了還有這麼重要的事?如果會考的幾門功課不及格,學校的老師、領導說什麼都不會允許他們參加全國大賽。關鍵是,二年級的隊員,除了沈鈞方,他和王盟成績都很差,尤其是王盟,對題海戰術簡直是望而卻步,哎,別說長期在國外長大的孩子,就是他這個本土的學生都吃不消啊。

“哎……”這回,歎息從兩個人嘴裏冒出。

“好啦,我以為有什麼難言之隱呢!”駱子炫一手一邊推開兩人耷拉的腦袋,“這件事交給我,保準你們都能過關。”

“學姐,難道你給我們考試答案?”楊衝瞪圓雙眼,搓搓手,口水快留下。

“想得美!給你們吃小灶還可以考慮!”駱子炫敲了敲他的腦門,“又不笨,肯下功夫一定行的,放學以後不要走,學校關了門,可以到我家給你們補習。”

“啊?”

楊衝苦著臉,“你來教?”

“不然你以為呢?”駱子炫壞壞地笑,“或者是由我媽給你們親自上課,你選一個,頂多你不及格、不參加全國大賽。”

“不要,算了算了,我寧可受你折磨。”楊衝小聲嘀咕。

“你呢?”駱子炫看向王盟。

王盟斂眉,“我有很多都不會。”

“那就一點點來,還有時間。”駱子炫信心滿懷地拍拍胸膛,“拿出你們踢球的毅力,考試絕對沒問題!”

“呼——”

這時,隊長夏國敖吹響了集合的哨子。

“那就說定了,放學以後我在校門外那個十字路口等你們!”駱子炫提著書包先走,她還有學生會的會務要處理。

王盟和楊衝彼此看看對方,一起走到人頭集中的休息區。

今天還是個特殊的日子,三年級的學長由於高考模擬考試和大賽日期衝突,不得已要提前離開球隊。

“上一場比賽,我因為衝動被罰下場,帶給大家巨大的壓力,抱歉!”蔡又輝率先發言,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可是,這場比賽也是我高中三年來難以忘懷的,每個人都拚盡了全力,大家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可最後贏的人是我們,所以我相信即使我們退隊,下一場比賽你們依然是最棒的!”

夏國敖把袖標摘了下來,“這個隊標,是去年校隊麵臨困境時,我臨危授命戴上的,現在校隊已經步入正軌,還進軍到全國大賽,我的使命也告一段落,王盟,你過來。”

王盟怔忡地跨出一步。

“雖然漫不經心、常常把別人氣得冒火,但關鍵時候給球隊帶來生機,很可靠,希望是一個球隊最珍貴的信念。”夏國敖一向嚴峻的臉孔如今棱角柔和許多,把袖標給他套上,“不管我是批評你還是表揚你,這個隊長袖標給你——不要讓它失色!”最後幾個字說得很重、也很用力,誰都聽得出夏國敖下決定時是經過怎樣的深思熟慮。

王盟的胳膊抖了一下,可是在陽光下那繡著飛鷹的袖標光彩奪目,一股難以言明的動容油然而生——他是被信任的——

“我是不是很討人厭?”

“隻要對球隊有利,那為什麼不張揚一些讓別人也感受到你的努力?”

老爸對他說,如果做得對的一件事,有時謙虛反而會辜負別人的新任與期待,能做到的為什麼不努力?為什麼不讓別人感受到你誠摯的心?

“是,學長!”記得隊長第一次見他就囑咐,在球隊要以隊長稱呼,那麼現在隊長是他不是夏國敖,他該稱呼一聲“學長”吧?

夏國敖滿意地笑了,盡管很淡很淺,卻的確是笑了,“接下來的比賽拜托你了,這不隻是你們的比賽,還有我們的期待。”

足球是大家的,王盟目光炯炯,“是。”

新任隊長接交手續很簡單,也沒有人有異議,大家的情緒始終穩定,沒有大起大落,但是那股深植在內心的目標卻更加明確——

那就是下一戰對手,名成高中!

“奇怪,你說學姐怎麼回事,說好在這裏等,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見人?”

社團結束後,校門口拐角等待駱子炫補習的兩個男生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王盟抓抓頭,“不知道啊,也許是還有事務沒有整理完?最近畢業班的事情很多,大概會忙得沒時間管我們。”

“要不我們先溜?”楊衝眨眨眼。

“不行。”王盟挑起眉,“我們倆絕對不能掛科。”

“哇,你學得這麼快,夏學長那一套你模仿的惟妙惟肖。”楊衝捂著嘴偷樂。

王盟望天,老天爺曉得他第一個浮想的念頭是掛科再補考太麻煩而已。

怦怦!咚咚咣啷!一陣喧嘩聲驚動了兩個人,楊衝愛湊熱鬧,拉扯住王盟往拐角的小巷裏偷窺,頓時,他麵色醬紫,壓低聲音說:“王盟你看,那是朱啟南!”

王盟聽到“朱啟南”三個字渾身一震,仔細看,一對混混打扮的不良少年圍著朱啟南狂打一通。

“你做什麼?”楊衝擋住他,“幫他也是徒勞,那種人不會領情的。”對朱啟南,他實在沒有什麼同情心。

王盟浮現出夏國敖抓住朱啟南不放的樣子,浮現出駱子炫落淚喊“啟南”的神態,他毅然撥開楊衝的手,大喊:“住手!”楊衝一捂臉,趕快往外跑,迎麵撞上尋找他們的駱子炫。駱子炫往裏瞟了一眼,也驚叫出來,不過她沒楊衝力度大,硬是被拉開是非之地。

“你放開我,我要去救啟南!”

“別去,一個女孩子去太危險了!”楊衝不肯鬆手,“我去找人來幫忙。”

“不行!”駱子炫搖頭,激動地說:“讓大家知道足球隊牽涉到暴力事件,你們一定會被退隊處理!”

“被圍住毆打的人是我們,為什麼不能通報?”楊衝憤憤不平。

“你還不懂嗎?一個巴掌拍不響,學校的人一旦出了暴力事件,定是有人與混混打交道才會生事,追究起來被打的人一樣難脫幹係!”

“由我們來怎麼樣?”

楊衝和駱子炫同時扭頭一看,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學長?!”

夏國敖和蔡又輝一左一右走到跟前,“我們退出了球隊,不怕牽連球隊,再說學校領導對有希望上重點本科的學生不會太為難的。”

“可是……”

沒有等楊衝和駱子炫反應過來,夏國敖和蔡又輝已經推開他們倆,進了那條小巷,楊衝他們再進去看時也都愣住了,裏麵的情況有點微妙,被打的人還是朱啟南,不過王盟卻被他擋在身後,用胳膊牢牢地護住,不管王盟怎麼掙紮都不肯放他出來。

混混們看到人越來越多,也有心驚,氣虛地咬牙,“怎麼樣,又來幾個皮癢的,想要被少爺們抽抽是吧?”

“哦,你認為練跆拳道的人這麼好修理嗎?”蔡又輝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發達的肌肉。

夏國敖冷笑,“好久沒有練練手了,試試看。”一個幹淨利落的過肩摔,把最前麵耀武揚威的混混摔了個狗啃屎。

混混們一哄而散,小巷頓時冷清下來。

駱子炫再也顧不得一切跑進來,看到朱啟南受傷的臉淚如雨下,“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不要王盟的幫忙?”

朱啟南兩眼微閉,不肯說話。

“為什麼?他不說,我替他說。”夏國敖從運動袋裏掏出一個足球,嘩啦,拋在朱啟南的懷中,“你明明是在乎的,為什麼還要被那口氣給噎死?個人榮辱與我們這些隊友來說就那麼微不足道嗎?你不肯回來,口口聲聲憎恨足球,那又何必替我們保護新隊長?你知道他一旦出手就會被處罰,師大附高足球隊就再度陷入深淵,是不是?朱啟南,你是個孬種,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

“是,你盡管罵我,我沒種,不能維護自己的權益,所以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滿意了嗎?好學生,運動員,大恩公,你盡管來嘲笑我啊!”

“啪!”

駱子炫一巴掌摑到他的臉上,泣不成聲,“為什麼到現在你還不肯醒?那些大人做了對不起良心的事,冤枉了你,他們最終也被開除被拘押,一場比賽沒有了,不要緊,一年過去了,也無妨,你是不是想一輩子都渾渾噩噩度過?那個神采飛揚、傲慢不羈的朱啟南在哪裏啊?你告訴我?”

朱啟南慟然掉淚,麵對昔日的女友、隊友,再也無法抑止長久以來的辛酸苦楚,痛快宣泄:“為什麼沒有人可以幫我?為什麼都不信我?我沒有吃興奮劑,是教練給我下了藥,他還說不要緊,早已找人給體健的人打過招呼,可是最後呢?出了事,責任都在我身上,就算他們被革職,也是因為行賄罪有應得,我呢?所有的夢想都被葬送了!”

“學長,你沒有葬送夢想。”王盟撿起滾落的足球遞給他,“隻要還愛著足球,夢想就沒有結束。”然後吃力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伸手向他,在“哪跌倒,從哪兒爬起來。”

伸過來的手代表著希望,對方在夢想的那一岸。他們都沒有放棄他,是他……先放棄了他們?朱啟南陡然想起一年來的風風雨雨,多少次頭破血流地經過操場,多少次羨慕地望著那些堅持留下的隊友,眼淚都吞進肚子裏,他隻是用墮落來逃避那分渴望,現在,有人向他伸出援手,黑暗中點亮了一盞燈,他才在血與淚中看清真正的自己——

忘不掉!

喜歡了就是一輩子的事,足球,他一輩子都抹去不掉的印記!

高校足球杯東陵賽區總決賽,人山人海。

這一場比賽很有意思,是由當年名譽四海近年銷聲匿跡的師大附高與實力雄厚的名成高中對陣。這一場比賽看點也很多,例如,名成高中曾經衛列“綠茵雙璧”之一的沈鈞方一轉身成為師大附高的隊員兼場外教練,而師大附高的新任隊長臨危授命,他是上一場對蠍子隊比賽中表演帽子戲法的“魔術師”王盟!既然是雙方實力都有贈有減,看點隨之擴大,比賽開始前,雙方展開一場熱身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