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2 / 3)

過了數日,不忍丟開,複哀傷切,替他大起水陸道場,追薦亡靈,七七做功德。

其地方有一道士,名洞玄,能飛符召將,判問亡魂,遂築壇拜請符。去許久,道士道:“此婦魔頭深重,未能即死,今落在氣宇難中,一年之後當得相見,但姻緣不能再續耳。”束生道:“既已死矣,寧有返魂之日?”道士道:“居士不必持疑,一年後自當會麵。但相逢不能一言,方見小道之言不謬。”束生半信半疑,謝了道士。終日終夜,孤孤單單、淒淒慘慘的情況,且按下不題。

卻說那些壯士,便是宦鷹宦犬合來的夥伴。這死屍是海灘上無主骸骨,將來充作活人,綁在馬上,隻等開門,便送入中堂,把死人衣帽換與翠翹,扮作男子,免人之疑。先著幾個跳入後園內躲藏,裏應外合,成了此計。將那死屍上以鬆油硫黃灌透,見火就著,一著即不可救。死屍換生人,免得那地方追究,束家的緝獲。搶了翠翹,一夜工夫走了一百五十裏,天明落店。道同伴一人有病,要做一張軟床,抬往船上。翠翹中了毒藥,睜著一雙眼不能出半言,心中也不甚明白。抬上海船,那人曉得翠翹的烈性,也不替他用解藥,隨他昏昏沉沉,不茶不飯。開船來不消數日,已至太倉。換了船,逕到無錫宦府中。

宦夫人著人去接小姐來到府中,道:“這妮子弄來了,還是怎麼施行?”小姐道:“這事要仗母親的威福,把他救醒,隻說是人賣在府中為丫頭的。他若善善從命便罷,稍若有甚言語,便打他個下馬威。弄得他性服了,再轉送來服侍我,我自然會得擺布。”夫人道:“曉得了。”小姐辭回。

次日,用解藥替翠翹解了,心下頓然明白,如醉方醒,如夢方覺。道:“我怎在這裏?這是甚麼所在?”一老姥姥說道:“你賣在我府裏為奴,今日參見老夫人,須要小心。”翠翹啞口無言,摸頭不著。細看這人家,堂堂宰府,不似個將就人家。

忖道:“我王翠翹多是做夢也。明明在臨淄花園內燒夜香,訴衷情祝天,見一起賊搶入,將我綁起。怎得後來一陣昏迷,不知人事,睡得一覺,這人物山川都更變了?我的家舍哩?我的丫頭哩?怎都不見了?這宰府是誰家?我卻到這裏來?多管是夢也,抑是醒也?”

正狐疑不決,忽一丫頭走至,對翠翹道:“新來的姐姐,奶奶坐在中堂要問你甚事,快些去叩見。”翠翹無奈,隻得跟著那丫頭轉彎抹角。一座大廳,扁上是“天官塚宰”四字,中堂坐一夫人,年約五十餘多,兩旁列著丫鬟三四十人。內十餘個粗壯雄健者,各執繩索、板子恭立。翠翹忖道:“這不是個好所在,若果陷入他家,翠翹又落苦海了。”不覺墜下淚來。然事已至此,不得不上前相見。遂整一整衣衫,轉移蓮步。

此時乃暮春時節,已是單夾之衣。翠翹身穿月白綢紗衫,內襯紅綢紗襖,白繡裙,大紅鳳頭鞋,自階下一步步行上堂來,果是風流齊整。宦夫人看了道:“果然好一個美品,怪不得我女婿愛他。今日不把他個下馬威,怎麼磨滅得他性子落來!”

翠翹看看走近前,那旁邊立的丫頭道:“新來的丫環磕夫人頭。”翠翹不知來曆,回眼看那叫的人。那丫頭大呼道:“還不磕頭,討打!”翠翹著了一驚,連連跪倒,磕了四個頭。宦夫人開言問道:“那丫頭是那裏人氏?姓甚名誰?有甚事故丈夫賣你到此?”翠翹聽了“丈夫賣”三字,不知從哪裏說起,隻得跪上前兩步,含淚稟道:“夫人在上,待妾訴稟。妾家往臨淄,乃良人之婦。偶在後園燒夜香,被人搶擄至此,望夫人搭救。”宦夫人道:“這妮子恁的胡說!臨淄離此相隔二千餘裏,你是幾時離的?”翠翹道:“妾那夜燒香,是三月初五。”夫人大怒道:“唗!這丫頭真是可惡,半句言語也沒有真實的!臨淄到此,有一月路程,今日才是廿五,你到我府中已是三日,就飛也飛不到此。我看你言語支離,行藏古怪,不是個背夫逃走,被人賺賣於此,定是做甚不端事,丈夫遠賣他方。從直招來,免我拷打!”

翠翹道:“妾實臨淄良人之婦,有家有業,有公有夫,實是被強人劫擄至此的。”

夫人冷笑道:“更說得沒腔了。強人擄了你,將來賣與我府中,船來三日,經程二千餘裏,你怎一言不說?況此官船,難道怕他怎的不成?”翠翹哭道:“夫人!我被他捆住,心下還是明白的。我道大王財帛聽取,勿傷吾命。他將甚物件在妾口中一抹,便如醉如癡,不明不白,昏昏沉沉,不知怎麼了。直到今日,方才明白。安見潭府,尚疑是夢中。”夫人笑道:“這是睜眼夢。你到我跟前不直言明訴,搗出這樣鬼話來搪塞我。我替你醒一醒夢,你自然條直肯說。”叫:“丫環,捆打他三十,再盤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