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隨後,他認真地看著她,“榮傾語,不要離開我。”
她溫柔地笑著,臉投進他的胸膛。
隻要你不離開我,我就不會離開你。
門開了。
她,白衣盛雪,美目哀怨。
她,黑發飄散,飛塵脫俗。
榮傾語心中驚歎,雖然天天麵對著“這張臉”,卻仍被其所迷惑。
女裝的他,想必也會如此絕塵。
“香姑娘。”
“你是誰?”
她的聲音如她的人,一樣讓人沉醉其中。
“香姑娘,你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定是餓了,快吃些吧。”
“你是誰?”
“倘若我告訴你,你便吃飯。”
香亦冷眨了眨自己美麗的大眼睛,點頭。
“我叫榮傾語。”
她,果然很守信,立刻拿起碗筷,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香姑娘,你多大啦?”
“我十七了。”
“香姑娘,為什麼難過呢?”
“師兄們都死了,沒人陪我了。”
“那豈不是很可憐!”
“是啊,”她的淚珠瞬間掉落,但,她仍在吃飯,“他們都死了,都不要我了。”
“你乖,我會陪著你的。”
“真的?”
“真的。”
她笑了,笑得讓榮傾語也不自覺跟著笑了,她真是美啊。
“香姑娘,你的父母呢?”
“爹娘嫌我笨,便把我送到青灰門。”
“你娘叫什麼名字啊?”
“煙卿河。”
榮傾語眉目上揚,原來如此。
“香姑娘,你還記得帶你來這的人嗎?”
“記得,就是他把我師兄們都殺了,我也刺了他一劍。”她的飯,終於吃完了,摸了摸嘴,她認真地看著榮傾語,眼神中略帶幾分殘酷。
“你不覺得他和你長得很像嗎?”
“不知道,我根本沒看清他的臉。”
“香姑娘,你恨那個人嗎?”
香亦冷想了想,隨後搖頭。
“為什麼?”
“恨人是很累的,要時時刻刻想著怎麼報仇,我不想那麼累。”
“那就好,香姑娘,那個人,是你的親表哥。”
“表哥?”
“對,而且,他很喜歡你。”
“他會陪著我嗎?”
“會的。”當她說會的同時,她的心突然猛猛地跳躍了下,很不舒服。
“太好了。”
說完,她跳起了舞,白色的衣,飛揚的發,映襯著傾國的顏,榮傾語看呆了。
窗外,榮傾語同樣感受到了一雙熱烈的目光,緊緊注視香亦冷,強烈而追逐的目光。
心早已知,但還是覺得疼。
她脫去沉重的外衣,了然的笑著,露出火紅的貼身衣裙,隨著香亦冷,舞動起來。
到底是不如她的吧?
“娘,為什麼爹都不來陪你?”文悔依偎著榮傾語,看著她懷裏的小妹妹。
“娘有你陪著就好了,爹忙。”
此刻,想必香亦冷正纏著煙柳和她玩,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時間一長,必定會有結果。
她看著窗外的落雪,心中感歎,她的感情,好似這雪花落地的聲音,輕柔,易碎,波瀾不驚。
傾華,你的女兒如願嫁給心中所愛,但,她幸福嗎?
現在是寒冬,尤其是晚上,凍得慎人。
兩個夜晚,他都沒有回房,他沒有解釋,她也要求他解釋,一切都心知肚明。
小木圓桌上擺著折疊好的黑色衣物,這是她用了兩個夜晚做好的。
那是件棉襖,黑色的底邊可以襯托出他的沉穩,紅色的鑲邊又能帶出他獨有的魅力,耀眼的金線傳遍整件衣衫,勾勒出他高貴的氣質與漠然。
他還沒有試穿過,她也沒有找過他。
“娘!”
她回神,笑了下,“文悔,怎麼了?”
“剛才妹妹說話了!”文悔白皙的臉頰上泛著紅光,他雙眼發亮,緊緊盯著自己可愛的妹妹。
榮傾語一愣,她的女兒開始講話了!胸中突然湧上一股熱流,眼眶濕潤,兩行熱淚落下。
“娘,你不要傷心嘛。”剛才還笑容滿麵的文悔一見榮傾語的眼淚,立刻露出愁容,他擦掉榮傾語臉上的水珠,“雖然妹妹第一次開口是叫哥哥,但,我會讓妹妹喊娘的!”
她的傻孩子啊。
“榮傾語,你怎麼哭了?”
他總是這樣,突然出現,突然出聲,讓人措手不及。
她深吸一口氣,起身,為他褪去身上的紅色外衣,“我沒有哭,隻是感動,我的女兒開口說話了。”
她的手,遊走在他的身上,她感覺到他身體的一僵,然,隻是一瞬,他移動步伐,阻止她的靠近。
“你喜歡他嗎?”
“柳兒問的是什麼話啊,我當然喜歡她呀!”說到她可愛的女兒,她一臉幸福。
傾華,當年你也是如此愛你的女兒的吧。
“和喜歡我一樣的嗎?”
她歎氣,她好像永遠不明白他的思緒,無奈搖頭,“當然是不一樣的。”
“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
“後悔與我成親。”
“柳兒,是我表現得不願,還是你後悔了?”他後悔了嗎,他發現更好的代替品了吧。
煙柳,深入皎月的明眸,細細地凝視她,靜默片刻,他從她手中拿過外衣,套上,離去。
“文悔,娘笑得很難看嗎?”
“娘,無論如何,在文悔眼裏,娘的笑容都是最美的。”
堅定的眼神,卻是出自僅六歲小兒,她是應該感到欣慰的,然,為何充滿苦澀呢?
雪漸去,春初見,暖意悄悄趕來。
香亦冷,來此已經近兩個月了。她活得應該是不錯,因為,她長胖了些。
榮傾語為自己穿上一件最新做的紅色衣衫,明亮的色彩使她自己不自覺地羞紅了臉,畢竟她也是快三十的人了。
她轉身,看了眼桌上的純白衣物,笑著,這是為香姑娘做的衣裳,她定是喜歡的吧。
她慢慢前行,一邊呼吸著初春的清新,一邊欣賞著鮮豔的色彩。
她不禁想起這一年的過往,去年的她,仍是文舍的妻,仍是與公公和文悔深居山中的婦人,然,一年光景,她變了,變了很多。
她三嫁,終於嫁給了想嫁的人。
但是,他的應許,她不明了,他偶爾的溫柔,卻也總是時時發生。
此行,她要他做個了斷,為他,也為自己。
她一直是個明白人,她不想就此委屈自己活在虛無之中,他,亦不是躊躇之人。
未走近香亦冷的門,她便聽到猶如黃鶯啼唱的歌聲,婉轉悠揚,直入人心。
她靜默門前,直到歌聲停止,她敲門,不待人來開,她直推而進。
“柳兒,你也在啊。”煙柳坐於窗邊,昂首凝視著抱著琵琶的香亦冷,她走近,他亦沒有回頭,隻是輕輕地應了聲。
“香姑娘,春天來了,我為你做了件新衣裳。”她捧著白衣,款款走近一臉期待的香亦冷。
“謝謝。”香亦冷接過衣服,雙眼笑成月牙,甚是迷人。
“香姑娘,在這裏過得可好?”
“這裏很好啊,他,一直在這裏。”她轉頭,手指向煙柳。
“他,不可能一直陪著你的。”
香亦冷收起笑,剛剛接過手的白色衣物隨手一扔,冷著眼看著對麵的榮傾語,“你說過,他會一直陪著我的。”
對視,榮傾語燦爛一笑,撿起衣服,“香姑娘,他是我的夫君,是要陪我一生的人。”
香亦冷靠近她,眼珠似要瞪出,她一把抓住榮傾語的右腕,力道重得榮傾語的眉頭緊皺。
“你騙我!”
話音剛落,她就抽出自己隨身的匕首,就要刺向榮傾語的心窩,但,她沒有得逞。
匕首落地的聲音瞬時響起,接著便是死一般的寂靜,榮傾語極力抽出自己的手腕,蹲下,撿起地上的匕首,遞還給香亦冷。
然,卻被煙柳一把搶過,他板著臉,橫眉冷對著她。
看著眼前兩張相似的臉,兩幅相似的表情,她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笑什麼啊?”香亦冷表情轉變為好奇,歪著頭問她。
榮傾語搖頭,把煙柳拉到一邊,而她,則回走離他一段距離,此刻,他們三人呈現三角線路的站行。
“柳兒,剛才你也聽到了,香姑娘要你一直陪著她。而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想你一直陪著別的女人。你,做選擇吧。”
他低垂臻首,不吱聲,雙眼幽深不可見底,思索著,良久,他的麵部,線條柔和,嘴角含笑,走向榮傾語。
“過兩天,柳如禦會來接她。”
“我要走了嗎?”
“對,這個人,一定會一直陪著你的。”煙柳對著她,卻回著香亦冷的問話,黑眸中飽含深情。
“什麼時候決定的?”
“第二眼見她時。”
“你不喜歡她嗎?”
“不喜歡,我隻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