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蛋疼的青春(青鸞伴舞)

夏天來了,也快走了,但尾巴甩在城市圓潤的啤酒肚上還是火辣辣的。午後的出水烈陽發了火,天空隨即包裹上了一層蠟油,油水飛濺,“滋啦,滋啦”地直往地麵流落。

忙碌仿佛能讓地麵的人們感受到涼爽,所以十字街口的行人總是持續不斷地對著太陽抬起手,再放下,提速快行,又放緩步伐。然後,百忙中抽個空,衝著披散在空氣裏的光線幽怨地歎氣。

夏天,特別繁忙。

然而,繁忙是相對的,就如同中國青藏高原上的野風永遠影響不了自由女神高舉的聖潔火把,對於西林大學宿舍裏挖著冰激淩的學生們來說,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窗,外麵的繁忙就像路邊特大號電視屏幕上播放著的廣告——虛幻而遙遠。

西林大學是一所私立大學,那些有錢沒處花的父母往往會把自己的子女送進來。美其名曰學習知識,報效祖國,現實一點叫享受青春,事實上是打發時間。

宿舍裏,躺在床上的張池恣意地搖晃著左腿上的右腿,對麵的空調煽動著嘴唇,吐著舌頭,盡力地傾灑自己的勞動成果。

身旁,和她並肩躺著的袁亞夢皺眉把MP3的音量調低了一點,想想,又換了一首歌。

左耳的音樂輕柔地回旋,溫柔如流水,蓋住了耳邊殘餘的震動,張池猛地把耳塞拿下來,扔給袁亞夢。

袁亞夢吐了吐舌頭,把張池的那隻耳塞也套進耳朵裏。

“這批大一新生裏有你弟弟吧?過兩天就來了,你要去接他嗎?”張池將頭埋在軟綿綿的枕頭裏,卻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袁亞夢原本笑眯眯的臉迅速變了色,悶著聲音說:“不用了。”

“你不是挺喜歡你那個弟弟的嗎?怎麼不去呢?”妖嬈的水汽沿著微斜的角度從空調裏噴出來,灑到張池光滑如玉的腿上,濕濕的涼意使粉嫩的肌膚戰栗著,起了一層微不可見的疙瘩。

“我已經快半年沒見到他了,感情淡了,而且……他媽一定會來送他的,見了麵又會有麻煩。”

說完,袁亞夢把MP3塞進褲袋裏,下了床,撅著嘴走向客廳。

小客廳裏,康葵葵正在梳妝台前抹唇彩,見袁亞夢出來隻是通過鏡子的反射光線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眼神裏充滿了對袁亞夢雞窩樣長發的不屑和鄙夷。

回憶康葵葵讓一幫人把梳妝台搬進屋的那一天,隻穿著一件睡衣的張池用她那冷豔的眼神盯著身前忽然冒出來的幾個男人和他們身邊的康葵葵,袁亞夢深刻地記得那時空氣裏出現了藍色和紫色的光。

張池一腳踢在還沒放穩的梳妝台上,對康葵葵說:“你腦子裏塞糠了。要照鏡子衛生間裏沒有?你拿這麼大的玩意回來,當沙發嗎?”跟隨著張池平靜而冰冷的聲音之後還有梳妝台轟隆倒地的聲音。

當然,結果可想而知,三個敬業的搬運工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四個貌美如花的清純少女。康葵葵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張池,翕動著性感的雙唇,吐字清晰地罵著:“你要死啦,不害羞的壞女人……”張池則慵懶地倚在牆邊,饒有興致地看著潑婦罵街似的康葵葵,仿佛康葵葵是她花了錢請來娛樂的小醜。站在兩人中間的是袁亞夢和聞聲趕來的孔佳楠,兩人一邊擺手,一邊對著康葵葵說:“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然而,搖擺著的兩隻細長手臂完全擋不住因為幸災樂禍笑得快要抽搐的臉。

到現在,那架梳妝台上還留有康葵葵盛怒的痕跡。

袁亞夢泡了一杯紅茶,又泡了一杯橙汁。感覺到康葵葵從自己身後走過,濃濃的香水味伴著一聲輕哼傳向袁亞夢的後腦勺,刺鼻的味道讓袁亞夢聯想到了上一次野營時用的殺蟲劑。

這時,門開了,孔佳楠一邊踩著九厘米高的性感涼鞋火箭般地衝進宿舍,一邊嚷嚷著:“好消息,特大消息……”

等看清門後是皺著眉毛瞪她的康葵葵,孔佳楠忙噤聲,繞過去,像是見到了一隻剛從糞坑裏拎出來的死老鼠般扭曲著臉站到袁亞夢身邊。直等聽到劇烈的關門聲,她才轉過頭看向關閉的宿舍門,撇撇嘴問:“她又看上哪隻公牛了?”

袁亞夢本想攤攤手,卻發現手上有兩隻杯子,於是改成了聳聳肩,“我也不知道。”

曾經,張池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的畫筆,卻露出正經八百的臉孔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隻長胸部不長腦子的母牛身後,往往會跟上一堆即不長胸部又不長腦子的公牛。”還真驗證了這句話,康葵葵身後真的跟了一大堆男人。

袁亞夢走進房間,把紅茶遞給張池,張池已經站在窗前畫起了畫,張池的畫一向都是很唯美的,就如同她那頭美麗而纏綿的秀發,牽扯著主人千絲萬縷的情緒。

如果不是因為兩年前袁亞夢想要進入外語係,張池應該會待在藝術係吧。

畫板上的人美得像妖精飛上了紙麵,筆尖連接著她優美的唇瓣,勾勒出最完美最性感的笑靨。這幅畫與那幅關於母親的不同,沒有了那幅畫的黯淡與埋怨。袁亞夢曾經眨巴著那雙烏黑迷人的大眼睛問:“你把我畫得那麼美,是不是暗戀我啊?”

張池喝了兩口紅茶。

忽然,屋外的孔佳楠“啊”的一聲衝進房間,她想到自己的重大消息還沒宣布。

“你們知道嗎?知道嗎?我們南北校區合並了!”興奮得紅撲撲的臉比之平時更添了一層性感和豔麗。

“是嗎?”袁亞夢很配合的問了一句,張池卻隻是不緊不慢地把視線重新轉回畫上,說:“我還以為你在中國發現了一座金字塔。”

“哎呀,你別這麼不屑呀!雖然,南北校區合並確實與我們無關。”孔佳楠喝了口水,理所當然地說,“可是,北校區的學生都並到南校區來了,聽說,北校區真是人才輩出啊!”

孔佳楠停下來,袁亞夢又很默契的問了一句:“是嗎?”

“知道北校區最有名的是誰嗎?哎……你們這種人是不會知道的啦!我告訴你們吧。”孔佳楠一邊脫著她那露出大半個背的棕色連衣裙,一邊神秘兮兮地說:“那可是能讓全校女生新陳代謝過旺,能讓全校男生想在頭上套襪子的人物。”

孔佳楠驕傲地看著袁亞夢突然睜大的雙眼,卻不想袁亞夢隻是覺得她的誇張句用得非常詭異。

“聽說他在大一的時候已經能設計出價值好幾十萬的廣告了,現如今可是各大廣告公司競相挖掘的人物,就連爍寧也在挖他……嘖嘖……爍寧喲!”孔佳楠把內衣也一並脫了,隨便套了件睡衣,繼續說,“有才,長得又帥,這樣的男人都快絕種啦!而且他還有一個很詩意的名字,叫尹,梳,城。”

“我們的生活總是可以用很多絢麗的形容詞來形容……哎!怎麼說來著?那叫一個馥鬱呀,那叫一個葳蕤呀,那叫一個靉靆呀,那叫一個濃烈啊……”

袁亞夢說這句話的時候,孔佳楠正好坐在了她的書桌邊,她發現和她緊挨著的康葵葵的書桌上有一疊資料不多不少地超過來一個角。孔佳楠從筆筒裏拿出一支彩筆,沿著桌與桌之間的縫隙把那疊資料朝桌下刮去。順便啟了啟嘴唇說:“像烏雲。”

一疊厚厚的資料嘩啦掉下桌麵,在地麵攤開,形成某種豔麗的形態。

張池從它上麵跨過去,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西林大學宿舍與教學區有上千米遠,兩者之間連著幾條或曲折或平直的道路,路上來來往往的車群混雜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總是顯得雜亂不堪,靜靜地站在路邊看上半個小時,人們就會因為煩躁而慢慢產生衣服和褲子穿顛倒了的錯覺。

學生們各自跨著腳踏車,電動車或是摩托車,穿梭在人流中央。

袁亞夢斜坐在張池的後車座上,抬頭看天,陽光慢慢有了收攏的傾向,像是要下雨了,正對著的人流朝著自己相反方向移動,擁擠的車群和人群宛若鑲嵌在彼此之間,對方的呼吸就在耳畔,但是,不同方向的人不管離得多近終究還是會錯身而過。

袁亞夢正在問張池:“今天課上,教授說了些什麼?”

張池微微皺著眉頭,抓緊手心的車把手,眼睛裏氤氳而開的波瀾根本不在眼前……她在走神。

袁亞夢收了收環在張池腰上的手臂,又問了一次:“今天教授讓我回答的是什麼問題?”

張池感覺到腰間袁亞夢輕輕勒緊的手臂,才從撕攪著的腦漿裏抽出神來,她說:“我也不知道,那你回答的是什麼?”

袁亞夢想了想,“我隨便從書上找了段話來讀,阿池……”袁亞夢皺著眉頭問張池:“你有心事啊?最近老是走神。”

張池沒有回答,袁亞夢也沒有再接著問,她用額頭討好似的蹭了蹭張池的背,說:“我想吃鴨脖子了,你幫我去買吧。我下課後回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