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你香蕉個芭樂的!冬天雖然一麵狼狽地又吐又叫,但是從來沒有打算把自己珍貴的性命捐棄在這種詭異的環境裏。
“如果傳出去我鼎鼎大名的黑街大姐頭竟然是死在僵屍的手裏,可就真的變成笑話了!”憤憤不平地思緒讓她從身體一直到眼神都放射出“我絕對不要死”的信號。
一縮頭,轉身,跑!冬天從幾乎不可能的角度閃過僵屍伸過來的手,一下就竄到了寧采臣的身邊。
“起來!你給我起來!”一腳踹在地上的書生身上,她吼起來,“快點啊,快點起來給僵屍吃啊!”“嗯,嗚——”半昏眩的寧采臣沒有很清楚地聽見她的話,但是在大腳猛踹的情況下還是從深度的昏迷當中清醒過來。
冬天一把拽住寧采臣的領子,“站起來!”
什麼東西在那裏扭來扭去地移過來?寧采臣揉揉酸澀的眼睛,“年,年姑娘?誰來了?”
“管他——不,不是!是好人來了。”冬天反手一扭,轉拽為推,一下子就藏身到了踉踉蹌蹌爬起來的寧采臣的身後。
“好人?”寧采臣依然迷迷糊糊的,“啊,是燕道長來放我們出去了嗎?”
冬天哼了一聲,卻道:“正是,正是!你快點上前跟他打個招呼。”
“噢!”呆書生應了一聲,蹣跚著上前,“燕道長!”他深深一個鞠躬。
“呼!”跑上來的僵屍一掌落空。
“哎呀!”寧采臣視力不好,沒看清楚腳正踩在僵屍爛肉的黏液上,撲通一聲摔了個五體投地。“吼!”運氣極背的僵屍又是一撈落空,鬱悶啊!
“對不住,對不住!”寧采臣連忙道歉,慌慌張張從地上爬起來。心中不免嘀咕,燕道長的腿好像有點畸形。
為了當前美食不得不遷就一下彎腰下來的僵屍正處於低下頭來的狀態當中——
“砰!”一人一妖各退三步。
第三次!美食第三次從自己的眼前逃出去,並且還學會了反抗!僵屍頓時暴怒,“吼吼吼!”
寧采臣揉揉眼睛,再揉一下,“年姑娘,你,你覺不覺得燕道長的樣子……哇啊啊啊啊,妖怪啊!”書生兩眼一翻,“小生,小生最怕,最……我死啦……”
“胡說!”冬天從後麵頂住他頹下來的身體,“你沒有死!”
“……我死啦……”寧采臣掙紮著。
“你沒有死!”冬天死命地捏他。
“小生……小生……為什麼不可以死?”寧采臣死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不免心生怨懟。
“因為僵屍不吃死人!”冬天咆哮道,“你死了它們就要吃我了!”意思就是你最好快點上去給它們吃吧。
人哪!
斜坐在房頂上的燕赤霞冷冷一哂,這就是人哪!
一旦處於生死關頭,什麼禮儀廉恥,什麼道德仁義,全是他媽的狗屁!也幸虧自己沒有真的讓這個女人承擔起拯救天下蒼生的重任,否則天下蒼生若真的落到她的手裏,那隻怕比妖魔在這世上橫行更加可怕吧。
解下腰間的葫蘆掀開蓋子,任那晶瑩剔透的酒液好像天際飄拂過來的夜的淚水,洗去不甘和愈來愈沉重的心痛。燕赤霞知道自己看著明月的時候也就像他酒葫蘆裏的藥酒,越來越少了。
寂寞啊!
“你,你,你竟然連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寧采臣雙手顫動,手指亂點,卻給冬天一把拽住又往僵屍們的方向推過去,“啊——”
“快點快點給僵屍吃掉!”冬天跳腳暴吼,“僵屍吃了活人以後因為要吸納生氣,所以就會有一段時間僵滯住不能動,那我就可以逃啦!呐呐,我不會忘記你的,逢年過節,我會記得給你三炷香……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但是小生不,不想給僵屍吃掉啊!”寧采臣連滾帶爬地轉過身來,“小生,也有很多很多心願沒有了結,小生……哇啊!”衝得太急,後腳踩到前襟的下擺,整個人呈現五體投地的姿態往冬天身上撲過去。
“砰!”一聲巨響,冬天狠狠被撞在地上,背脊痛得就像要裂開來一樣。
嗒——猛然間臉上一涼,一滴水落在麵上,接著毫無預警地便是書生的哭泣聲傳入耳中,“小生,跟娘親約、約好了,要騎著高頭大馬去見她,求求你讓我再見她一麵——”
他香蕉的眼淚!刹那間,就在刹那間,冬天憤怒地閉閉眼睛,好吧!她承認,自己已經心軟了。“你——快閃!”安慰的話夭折在咆哮而來的僵屍怒吼中,那具顯然不死心的僵屍正雙手僵直地朝他們插過來,而遲鈍的寧采臣這時卻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當中。
不良少女一咬牙,“我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她吼著,雙手卻已經用力推開寧采臣的身體,“啊——”
劇痛!代替那個白癡書生承受了這樣一下狠招,好好的胳膊上硬是出現五個血淋林的窟窿。
“王八蛋!”冬天踉蹌著爬起來,用沒有受傷的另外一隻手狠狠抓著順手從地上撿起來的木棒,“插我?香蕉你個僵屍!”一棒子掃過去,打在僵屍臉上。
然而這樣的動作對於僵屍來講就像被一隻蚊子叮了一口似的,連脖頸都無需扭動一下。肉爛成糜的手臂一揮,冬天整個人就飛出去撞在牆壁上,鮮血立刻就從她口中噴出來。
“我,不會死的!”抹一把臉上的血,冬天喃喃念叨著爬起來,走過去,又是一棒子從僵屍的頭上砸下去。
正向寧采臣走過去的僵屍被突如其來的騷擾激起凶性,抬起腿一腳踹在冬天的身上,少女立刻就又飛了出去。
“砰!”猛烈地撞在牆壁上,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年,年姑娘……”抽泣中的寧采臣也看不下去了,“你,自己逃吧!”
躺在血泊當中,冬天掙紮著坐起身,“我不會死的!”她甩甩頭抹掉臉上的血,再一次爬起來,走過去,一棒子打下去。
“吼!”好事接二連三被打斷,僵屍怒不可遏,索性轉過身對付冬天。才一個動作,不良少女手中的棒子已經斷成兩截,而她嬌小的身體也已經被它猛然舉起在半空當中,“嗷嗚——”
“呸!”一口含血的唾沫吐出去,冬天一伸手就給了僵屍一個耳光,“我不會死的!”她再一次重申,冰冷而且濕漉漉的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喂喂,再講一遍,再講一遍!”身體還躺在床上的冬天一把拉住正準備走人的寧采臣,“我昏過去以後,燕赤霞是怎麼收拾那兩具僵屍的?”
“你不是已經聽了三遍了嗎?”寧采臣苦笑道,“小生一想到當時的場麵,現在都還覺得兩腿軟軟的,年姑娘你就不要再讓我回憶了行不行?”
“膽子那麼小,還虧你是男人!”冬天撇撇唇,手卻依舊拉住他的衣襟,“再講一遍啦——”
拖長的聲音酥酥柔柔的,寧采臣渾身抖一抖,感覺是比麵對著僵屍還要可怕,隻好妥協。
“最後一遍了,小生隻講最後一遍了噢!”
“講啦!”冬天興致勃勃。
“話說當時的場麵,那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屋子裏麵一片漆黑,半點景物都看不見,隻有那些可怕至極的腐臭味道充斥了整個空間……”
“亂講!”冬天忍不住道,“明明還有蠟燭在點著的,雖然不是很明亮,但是要看人也足夠了。”
書生大為不滿,“小生這是渲染氣氛啦,呃,總之那些僵、僵屍的嚎叫和臭味充斥了整個空間,也沒人注意是不是蠟燭還亮著……小生當時就想,完了完了,這輩子就這麼可就算玩完了,什麼功名利祿,什麼光宗耀祖,什麼顏如玉、黃金屋,都是一場夢幻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一陣金光乍亮,猛然間就看見一個衣袂飄拂、神情端肅的俊美道士手持金錢劍,口中輕斥一聲‘妖孽’……”某個人完全忘記了自己聽故事人的立場,直接就把故事接了下去,“不過,當時他的衣袂到底是怎麼飄拂,神情是如何端肅,你,你倒是給我說啊——”
書生大為哀怨,“小生當時全被那金光晃了眼睛,怎麼看得清楚這樣的細節?”
“嘖!”冬天大為不滿,“你真是沒有專業水準耶!算了算了,後來呢?”
“後來啊,那陣金光一閃,那些僵屍就好像看見了催命符一樣,手腳稍微慢一點,被金光碰一下就是一陣輕煙冒出來,啊啊,你就是在那個時候被他,呃,救下來的——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看見一具僵屍繞到了燕赤霞的背後,眼看就要向他伸出鬼爪,小生我連忙大叫一聲‘小心呐’——”
“亂講,亂講!”冬天叫起來,“你前麵兩次都不是這麼說的。”她申斥,“你明明就說當時另一具僵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繞到了燕赤霞的背後,它猛然探出鬼爪抓向道士的背後,而燕赤霞卻像背後生了一雙眼睛似的,雖然手中抱著我但絲毫不損害他動作的敏捷,猛地一招‘蘇秦背劍’,低頭,弓背,腳踵輕轉,以一個絕妙的角度斜刺上去,劍長三尺三分,倒有兩尺沒入了那腐屍的體中……”
輕喘一口氣,冬天的臉上竟然露出微笑的表情,“那時,房中依然陰風陣陣,但吹過來的時候偏偏隻是輕拂起他的衣角,明明是在除魔啊,在他,卻好像變成了一場,一場頂尖男模秀……”輕喘一口氣,少女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真是帥呆了!”
“小生,小生……”寧采臣張口結舌了半天,“算了!”他揮揮手,其實心中是頗為哀怨的,明明自己也有功勞的,為什麼最後卻全變成了道士的光彩?
“啊,年姑娘!”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書生一直到現在還不明白,“你本來明明是要我去喂那些僵屍的,後來為什麼又要救我呢?”
剛巧從外麵買了藥回來的燕赤霞正走到門口,聽見這句話頓時連他自己也呆住,正要敲門的手舉在半空當中,身體也一並僵硬住。
明明本來是要讓她去死了的,為什麼後來又要救她?
那時,僵屍的手已經掐住了她的脖子,隻要輕輕一捏、隻要再等上片刻,這個不應該存在的錯誤就再也不可能出現在他的麵前,所有的錯誤的印記也就此消失不見。但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自己卻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