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龍障鏡界一事,東馥至今仍覺曆曆在目。
三百多年前,她還在神宮裏當藥官的時候,熏池很喜歡帶著她去青要山找武羅串門。
武羅先前對呆在青要神宮的日子感到厭倦,每日每日地看著一成不變的景致,心中愈發煩悶,便在青要山的山腰搭了一間草屋住在那裏頭。
直到七月二十二那一日。
那日是她的生辰,因有許多神族與仙家甚至妖族皆會來拜見她,武羅便提前一日從她那草屋子裏頭搬了出來,回了她的神宮。
熏池帶東馥來的時候,正是她收拾著草屋的時候。
東馥在這之前已見過武羅許多次了,對這神界第一美人甚是崇敬,也很喜歡跟著熏池去她那兒討酒喝。武羅釀的花樹酒乃是九州一絕,一口喝下去,滿嘴甜香。
那會兒,她與熏池一同立在屋門前,看著武羅彎腰疊被子。
“你一個神,用的東西怎麼比尋常九州子民的還要普通?”熏池笑著看她,眼睛輕眯著:“不會不習慣?”
武羅頭也不回:“以為誰都像你麼,喜歡的,用的,皆是要最華貴的東西,你那壞嗜好我可沒有。從前還是個山鬼時,夜裏都是尋個平坦的地方就睡了,地上有葉子鋪著就滿足了。”
熏池歎息一聲:“可你現在是神。”
“我喜歡。”她將被子疊好了,直起身子回過頭來:“你奈我何?”
“武羅,我又不是來與你鬥嘴的……現在去你神宮裏頭麼?”
“是,眼下便走吧。”
武羅正要出門,忽瞧見在一旁安安靜靜立著的東馥,笑道:“啊呀,羅刹公主也來了,本上神得備些好東西才是,宴席上得讓你吃得舒坦滿意,好給我青要山掙掙麵子。”
大約是生辰將近,武羅的心情瞧上去極好,一張雪白雪白的麵上飛著兩團粉雲,本就美得讓人歎息,如此模樣就更加好看。東馥愣愣地將她看著,小聲道:“不是……上神哪怕拿出最尋常的食物,青要山也是一座很好的神山啊。”
一旁熏池忽道:“嗬,我敖岸山遍地金礦寶石,光是這點,就壓倒多少佳肴。”
武羅退出房間,反手將草屋的門給關了,笑道:“就知道說金銀珠寶,你這人,就應該去當財神,當什麼醫神。”
“財神得散財,方能受人愛戴,若是讓我將財物都發出去……武羅,你知道我會有多難過。”
“是。不過有件事兒我得說一下,泰逢眼下正在我神宮裏候著呢,我昨日是不是寫了封信給你傳去了?”
熏池愣著:“沒有,何來的信?”
武羅哎呀一聲,伸手點著自個兒的下巴尖:“那就是我忘記了,這人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呢。”
“說起泰逢,有個東西我得給他。”熏池回頭望著他敖岸山方向:“可是不知他眼下已經來了,沒帶出來。”
他話音剛落,立在窗下的東馥便倒吸一口氣,手放在腰上的位置:“上神,我的蠻荒鞭沒拿出來。”臉抬了抬,蹙眉回憶:“好像是換衣裳的時候沒抽出來,扔床上了。”
“不然,”她仰頭望向熏池:“不然我回去拿鞭子,順道幫上神你拿需要的東西吧。”
熏池輕皺眉頭將她看著:“你來青要山,拿鞭子做什麼?”
東馥嘻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沒有蠻荒鞭,總覺著心裏頭空空的。”
“那你去罷,”他又抬眼望向敖岸山方向:“本上神的寢宮裏有條走廊,四麵皆是封閉的金牆,上頭用紫晶鑲成了許多花紋,很好認,你順著那走廊走到底有個小房間,裏頭擺著個四四方方的白玉箱子,將它拿來。”
說罷,將腰上掛著的一眾腰飾取了其中一個下來,遞給她:“將這個拿給侍衛看,他們會放你進寢宮。”
東馥將腰飾拿了,向麵前兩位告辭便離去了。
她那會兒還不會騰空的法術,也不像神仙一般能夠騰雲駕霧,遁地術也學得不熟,便隻能用半吊子的疾行之術趕路。
當她離了山腰行至山腳時,因疾行學得也不是很熟練,走了這麼會兒有些累了,便靠著一棵樹緩緩坐下來。可誰知剛一坐下,便覺著身下冒出一陣紅光,地麵哢哢響著延伸出幾道裂縫般的紋路,她隻覺得天空驀地黑了,而後身子一沉,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