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二章(1 / 3)

絢爛,虛幻,迷離。

混茫,喧騰,遁避。

亂世。

原來亂世並不僅僅限於一個時代的動蕩、一種世道的騷亂。某些時候,亂世,隻是我們人生中的一次災難或不太平。可是,誰能預測自己這一生會遭遇什麼?

到處的斷垣殘壁,血肉縱陳;到處的灰煙濃霧,流光閃影。

劫難之後原來是如此的景況。

傷亡者被抬起,救護車一部部來一部部走,尖銳的鳴叫刺穿了叢小河的思維,知覺仿若麻木。

“任淮安!任淮安!任淮安!”她舉目蒼穹,問蒼茫。

這是亂世。

這就是她的亂世。

這就是她無法預測的而遭遇了的一生的一次亂世了。

“小姐?小姐?小姐!”救護員模樣的人跑過來,對著她大聲吼道:“那邊有個人跟你描述的很相像,你要不要去確認一下?”

“在、在——哪?”她的聲音顫抖,跟著救護員疾走。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不可能。長及膝蓋的風衣——他慣穿的灰黑色,一樣頎長的身材,偉岸的體格,那不是他是誰?隻有他才會在天已漸暖了也依然慣披一件薄風衣,曾經,他就是以這樣的裝束如同戰神殺近她的,逼得她抽心相擊,終究敗陣。

就是在那時吧?她已經對他臣服了。

為什麼不敢承認不願意承認?是不服輸還是輸得太徹底所以不斷地逃匿?兩年,她竟讓彼此浪費了兩年時間,她有那麼多的遺憾!

任淮安。原來一直讓她迷茫、讓她心酸、讓她牽掛的人不是秦玄,是他啊!

她的盲點竟如煙花飛舞了如此之久!

可是他為什麼躺著不動?他的腳怎麼了?受傷了嗎?還有他的手,為什麼不見了?那雙昨夜溫柔地愛撫過她的手呢?天哪!他的臉怎會那麼醜?她都快認不出他了。血,哦,是的,血從他的額頭往下湧流,濕了整個臉龐,嘴唇都沾滿了血,一直染紅貼身的白襯衫。

“他……他……”她打了個踉蹌,一陣昏眩襲過。

“死了。”一個聲音說。

不!

不!

不會的。她搖搖頭,難以置信的。不要這樣!任淮安,不要在我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時候,你就離開我,不要!不要……

天昏地暗,天翻地覆,世界末日就是如此吧?夜太黑,比不上心的灰黑,那閃爍光茫的燈火又怎能把心照亮?

亂世。

這是她的亂世。

她遲遲地跪下,匍匐著地,在一串傾灑的淚流裏,聽到心正碎成破片。她也要死了。為什麼這樣?為什麼?!

任淮安,這是你愛我的執著,還是懲罰我的方式?我不懂。如果是愛,你又怎能狠心丟下我一個人?如果是懲罰,哦,如果這是懲罰我的方式,也認了吧,都認了吧。

好大的風,好冷嗬!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是誰在叫她?任淮安?是幻覺吧?聽說快死的人都會有幻覺,隻是這種幻覺也未免太真實了,真實得令人想捕捉——

“小河?”

“任淮安!”她看見他了,隻是隔於咫尺,卻是天涯。他慢慢地走過來,是要帶她一起走嗎?她就知道,他不會丟下她,他一直都不曾丟開她。

“小河,真的是你嗎?”沙啞嗓音有一絲絲的不確定,背光處的人影衣袂飄飛——她的紫色披肩!

“任淮安?”是他嗎?還是她已經死了?朋友的話突然浮上腦海——紫色可以讓人死在裏麵——那麼他和她都死了吧?

“是我。”任淮安朝她伸出雙手,手中的披肩隨風而飛。

天哪!叢小河看看地上躺著的男人又看看眼前的男人,來來回回地看。是不是一個為軀體,一個為魂魄?“你、你……你……”她不敢走近他,怕是幻覺,怕幻覺破碎,怕一碰觸,他就不見了,之後,一切都不實在,仿佛握在手中的所有就會瞬息萬變,灰飛煙滅。

“我終於找到你了。”他慢慢地走近她、慢慢地碰觸她、慢慢地陳述著,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吹在耳際,像許多夜晚,他在她唇邊呼過的歎息。真的是他!

“任淮安。”她啞聲叫道。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也在看煙花,所以我就來了。因為,我曾經在煙花中尋找過你。”天知道當他得知她可能身置爆炸現場時有多麼恐懼。現下,看到她還安好著的感覺真好,可他無法說出心底的狂喜和感激,他隻想緊緊地抱住她,感覺她的真實。

夜色迷亂,燈光恍惚,她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或者說她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他站在這裏講著話,他還是好好的;她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他還在這裏!他是真的,不是靈魂出竅!阿彌陀佛、上帝保佑、感謝真主!他是好好的!

“任淮安……”呻吟一聲,她接過他的手,斜斜地倒入那個迎向她的懷裏——

那麼溫暖,那麼熟悉,那麼真實。

?     ?     ?

“嚴重貧血,注意多休息,不然還會有暈倒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