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1 / 3)

風水輪流轉,不久之前還是祝穎炎躺在床上被葉星照顧;時間不超半月,竟然角色互換,躺在床上的換成了葉星,祝穎炎則變成無微不至照顧她的那人。

葉星從小跟著葉之訓練,經過一段短時期的休養,前胸及腿部的傷已差不多痊愈,可以離床在臥室裏做些輕微的伸展活動了。雖然她渴求自由的心早已飛出狹小的空間,在外翱翔,但雷薩明文規定,在手上的石膏未拆除之前,在醫師未拿出完全康複的批示之前,絕不容許踏出房間一步。

葉星這次竟肯乖乖聽話,即使整日整夜繃緊著帥氣的臉孔,直嚷無聊;即使整日整夜如午夜三點的狼,在屋子裏徘徊,卻仍是老老實實地窩在房間裏,遵守不踏出房門一步的指令。

當然,葉星畏懼的絕非是雷薩的三申五令,而是祝穎炎時不時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

“哎哎!我乖乖呆在屋裏還不行嗎?”葉星急得撓頭。天!她才昏迷幾天,是哪個混蛋把祝穎炎改裝成林黛玉的?動不動就掉眼淚,好可怕。“美女!不要哭嘛,你的眼淚會讓我心碎呢。”

葉星作雙手捧心狀,身體輕盈飛撲而去,摟抱住祝穎炎柔軟的身體蹭蹭蹭。眼角突瞄到門框外漸長漸清的影子,眼眸慧黠地輕轉,伸腿用腳尖勾住門板邊緣,直到影子延伸上門框,身體即將呈現的一瞬,收腿,挑勾。

砰!震耳欲聾的重響,伴隨一聲悶哼。

“咦?你把誰關在門外了?”祝穎炎聽到動靜,困惑地轉身。

“哪有,哪有,我什麼都沒看到啊。嘿嘿,一定是你聽錯了啦。”漂亮的大眼隱含詭詐,沒有受傷的手臂卻優雅搭上美女的纖腰,心情萬分愉悅地一起窩進大床,順手拿起擱置在茶幾上,祝穎炎從廚房端來的熱盅——海鮮燜蛋伸去祝穎炎麵前,“喂我!”

舒服地靠上三隻超級柔軟的加厚背墊,大咧咧地張開腿腳,仿若太爺。含下祝穎炎挖來的一小匙蒸蛋後,在心中默數三聲,門悄然無聲地打開,無意外地看到摸著鼻子,一臉陰沉地站在門外的雷薩。

“嗨!杵在那裏當化石……”葉星揮手打招呼,“咦?你的鼻子怎麼了?被小狗咬到了嗎?”

雷薩不答,隻是撫著鼻子,分外深邃的眸子停留在她的臉上,床頭幽暗的燈光映著他的表情,分外凝肅。

“雷薩,你怎麼了?”祝穎炎見他站著不動,便起身去門口拉他。撫著鼻子的手被拖下,露出略顯瘀紅的鼻尖。

“噗——”一聲悶笑破唇而出,忍俊不禁的葉星終於由偷笑轉為悶笑,再進而轉為不受控製的縱肆大笑。“哈哈哈……咳咳咳,哎……”

因大笑,未入喉的蒸蛋嗆到氣管,引起咳嗽;因大笑,過分拉扯唇形而迸裂了嘴角的結痂;最後因大笑,身體滑落大床……條件反射的哎呦聲尚來不及驚呼完,身體已被急救入某人的胸膛。抬眸望去,正中那被門板撞紅的鼻尖,忍不住又是一陣抽搐,得意忘形地騰空揮舞起打著石膏的右臂。

“哇呀……”扯痛了神經,這回的呼叫貨真價實。

“怎麼樣?”兩個聲音叫得比她更大聲。

雷薩小心翼翼將葉星輕放上大床中央,一邊檢查她的右臂,一手輕拍她的後背,撫順她的呼吸。而祝穎炎將一杯淨水塞入她的左手,背轉過身,淚水滑落臉頰。

“惡有惡報!”雷薩乘祝穎炎轉過身的當口,輕咬葉星的耳朵。

“活該!誰讓你定什麼臭規定,不許我踏出房門一步?無聊死了!你不逗我開心,誰來逗我開心?閃開!”葉星瞪他一眼,伸手把他推倒身側,自己則撐著他半跪在床沿,左探右探祝穎炎,“穎炎?穎炎?”

祝穎炎控製不住淚水,低低抽咽,更不願轉身麵對葉星及雷薩,隻是用匙亂搗盅裏的蒸蛋。

“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雷薩扯她。看她的大眼睛亂轉,就知道又有人要遭殃了。

葉星捂住雷薩的嘴巴,半側腦袋凝眉思考,突然猛拍手掌,仿似恍然大悟的模樣,“喔……我總算明白你為什麼近來總在我麵前流淚了。你準是一見我身上的傷痕,便忍不住想起哥哥?越發擔心他安危的同時,也在心裏越發地怨恨我背信,未能把他救出深淵?”

“胡說!臭葉星,你亂講什麼?”祝穎炎霍然轉身瞪她,“我是因為,因為……”

“咳咳……”雷薩用手握拳,抵住唇假咳。

葉星則帥氣地挑眉,欣賞祝穎炎因焦急辯解而布滿臉頰的緋紅暈色,雙手捧起她的嬌嫩雙頰輕輕吹氣。

“因為你愧疚,因為你心疼我,對不對?”

“你……”祝穎炎先是一怔,然後想起葉星愛捉弄人的脾性,發覺自己愚蠢地跳入了她挖掘的陷阱,秀眉又倒豎起來,明明不好意思,卻為了掩飾而叉腰加大音量地蠻叫,“臭葉星,又耍我!”

葉星不顧穎炎燃燒的怒火,單手擁她入懷,“你不明白,我也好愧疚呢。我的無謀無略非但沒能救出你的哥哥,反而險些害死自己,更拖累了旁人陷入危險境地,我是個一無是處的笨蛋呢……”

“不是這樣,都怪我,是我太心急,我……”祝穎炎不讓葉星把話說完,急切地打斷她,狠狠地回抱住她,埋入她的懷中,淚水打濕了葉星的衣襟。

“我總以為隻需憑借勇氣及自信,勇往直前,便能排掃一切障礙,有誌者事成……我仍是高估了自己……”

“葉星……”

“不過你放心,下一次我絕計不會再魯莽行事了。我會事先周密布局,多聽雷薩的建議,多與雷薩商量;事中小心謹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以保護自已為首要前提,以營救祝岱融為次要目標……”伸出三隻指頭對天起誓,“反正,總之,你安心睡覺,等醒來時必定是峰回路轉,雲開月明的新局麵……對不對,雷薩?”

燈光投影在兩人密合互擁在一起的身體上,透不出半屢絲線。雷薩凝視著葉星,眸中漾起柔情。莽撞卻不頑固;傲氣卻不嬌縱;會因挫折而憤怒,也會在心平氣和後回尋缺陷,汲取經驗,改善自己。她絕不會退縮,隻在失敗中越挫越勇。這才是真正的葉星,他所迷戀的葉星啊。但……這一次,請原諒他的自私。

“我說得對不對嘛,雷薩?”葉星沒好氣的踢他的一腳,“你告訴穎炎,隻要我們聯手,定能救出她的哥哥啊,喂喂,好歹說句話……”

“沒有下一次!”

雷薩終於開口,葉星卻希望他永遠沒有開口。

“什麼?”祝穎炎不知因沒有聽清,或是其它原因,再問。

“沒有下一次——不會再有合作!”

葉星終是變了臉色,“你拒絕與我合作?”

“我”?嗬!標準的葉星式思維。

雷薩閉緊唇,半垂頭,不看葉星的臉亦能在腦中清楚的描繪出她此刻會有的表情——困惑、受挫、惱怒的表情。但,真的沒有下一次,因為他已通知葉沙,明晚八點,葉星會登上葉沙的私家客機起飛英國;真的沒有下一次,因為他要葉星徹底消失在維奇的視線範圍;真的沒有下一次,因為他無法——至少目前無法全身而退出恐懼的陰影——蒙敝他的思維,阻撓他的正常判斷力;失去葉星的念頭讓他不寒而栗。

“因為我?”葉星咬牙。她不該問,卻忍不住問。

“因為……”為什麼?雷薩在腦中考慮妥當的回複,但不受控製,啟唇而出的卻是:“我不願被愚弄!毫無誠意的合作隻有死路一條。”

話音未落,雷薩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為時已晚,原來——他仍是介意的啊。葉星臉色慘白,更映襯得暗夜中盯視著雷薩背脊的眼眸熠熠漆黑。

“雷薩,並非如你所想的那般被愚弄了,葉星她隻是……”祝穎炎被擾亂了。為什麼雷薩突然這樣說?因為維奇嗎?雷薩拒絕的原由是因為葉星隱瞞了事實嗎?

“不要解釋,”倔強與賭氣混合而成的情感讓葉星堅定的伸手攔住祝穎炎,“沒有他,我照樣可以救出祝岱融。”

唉,葉星仍是葉星,稍稍挑撥,傲氣爭勝的脾性再度淋漓盡致地顯現。

“好!但在那之前,你最好先等身上的傷痊愈再說。”雷薩分明是對葉星說話,末了卻別有深意地回望祝穎炎一眼,說完,轉身離開房間。

葉星氣瘋了,揮起受傷的右臂橫掃床欄,徹骨的痛令她支撐不住地彎下腰。祝穎炎呆呆地站著,雷薩離開前那獨特的回望縈繞腦海。

“該死!該死!該死……”冷汗延額角滴下,葉星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是不是喜歡我?”祝穎炎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他?”葉星怔一怔,明白所指後咬牙恨恨道:“也許吧!誰知道!”她的腦子裏現在隻存一個念頭——那就是將姓雷名薩的男人挫骨揚灰。

“葉星,如果……如果他真的喜歡我,那麼我就有辦法讓他回心轉意。”祝穎炎蹲在葉星麵前,表情呆滯,眼神茫然,臉頰卻酡紅得分外怪異。

“我說了沒有必要!沒有他幫忙,我照樣有辦法救出祝岱融。”葉星撐住撞得生疼的右臂,“大不了請出葉之,我寧可求他,也……哎,你拉我去哪裏?”

葉星被迫跟著祝穎炎在走廊飛奔。沿路查探——書房,沒人!會客室,沒人!影像室,沒人……“穎炎,你到底……”

“雷先生……”祝穎炎終於在二樓梯口抓住了一個大活人——負責打掃主屋的娟姐,稍作喘息,“你看到雷薩……他去哪裏了嗎?”

“剛回臥房!”娟姐食指向三樓一伸,“他現在正準備……”話音未落,兩條人影“嗖”一聲消失在樓梯盡頭,娟姐怔怔地看著卷過褲角的旋風,無意識地吐出餘下的兩個字:“……洗澡!”

“祝穎炎,我說了沒有求他的必要……”

葉星真的惱怒了,掙紮甩手,但來不及了,祝穎炎立定雷薩房間門外,大力推門,砰一聲巨響後,三人同時怔忡當場——葉星,祝穎炎,以及赤裸上身,正準備進入浴室的雷薩。

祝穎炎撐著膝蓋喘息;葉星冷冷地瞪他;雷薩漸漸地恢複常態,鎮定的取回擱置床上的衣服套上,卻未扣扣子,半敞著微露白皙的胸膛。他靠坐在床沿,淡淡地看著祝穎炎,“有事找我?”是祝穎炎找他吧?依葉星的脾氣,此刻一定恨不能將他五馬分屍,以泄屈辱。

“你是為我們隱瞞維奇的事而生氣嗎?因為賭氣才說出不再合作的話?如果是這樣,我道歉……”

“你神經!幹嗎跟他道歉,我……”

“的確沒有道歉的必要,不合作——自有我的道理。”雷薩無情地打斷,葉星似始料未及,一怔之後,沉下臉,越發地咬牙切齒。混蛋雷薩!

“但請你不要放棄營救我哥哥的行動,求你……我不要葉星再為這件事冒險,如果她遭受更嚴重的創傷,即便救出哥哥,我也不會安心的。如今惟一能幫我的隻剩你了,所以,所以請求你幫幫我……”祝穎炎含著眼淚步步走向雷薩。

聽著她的話,雷薩竟微扯唇角,陽光四灑,溫暖了滿屋滿室。他別有用意的一眼終是見了成效,祝穎炎總算明白——以葉星目前的身體狀況,絕不適合再參與如此危險的行動。

但不合作就表示他放棄嗎?“我從來……”

“你閉嘴!閉嘴!什麼冒險,什麼更嚴重的創傷?難道連你也對我失了信心?”葉星瘋了似的拉拽祝穎炎,“少在這裏丟人現眼,跟我走!”

“不!”祝穎炎不知哪來的力量,掙脫掉葉星,更進一步走近雷薩,“我明白維奇的可怕,也明白行動異常危險,更明白你我非親非故,提出這樣的要求——讓你用生命來冒險的要求很過份,但……但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白白勞苦,我,我會補償你。”

補償?雷薩挑眉!要付錢嗎?他是不反對啦,卻隻怕葉星除了將他分屍外,更會把他剁成肉醬。眼光移去祝穎炎的身後,立刻接收到一股冷凜的殺氣。輕輕打一冷顫,呼,好可怕。

“少幼稚了,小姐!補償!你以為你有多少能力支付這筆費用?你知不知道‘嗅覺’行動一次的收費是多少?”葉星瞪著雷薩冷哼。

“這樣補償足夠嗎?”祝穎炎突然扯開衣襟,薄薄的嫩黃絲綢衣裙順著光潔的皮膚滑落到底,赤裸的身體在暈黃的燈光映襯下出奇的妖繞、媚惑。

葉星目瞪口呆地盯著祝穎炎挺直的背脊,眸中熠熠的漆黑光芒正一點一點流失褪色,她失措地後退,腦中轟然;雷薩的眼睛僅在祝穎炎的身體上停留一秒,便再度移去葉星精致的臉龐——對於這一幕,她做何感想?欣喜?難堪?或是……嫉妒?望著她一臉的茫然及慢慢褪卻血色的表情,雷薩從心底泛起喜悅的微笑。

“足夠嗎?”祝穎炎壓抑著恐懼,輕顫著低吼。

雷薩的眼光被強迫拉回她的身體;葉星亦被吼聲震醒,移動目光定去雷薩的臉上。

一秒的交錯,入她眼眸的不再是雷薩專注於她臉龐的視線,不再是雷薩為她而展揚的喜悅微笑,而是——雷薩停留在祝穎炎豐滿身體上的欣喜目光,他望得那麼全神貫注,唇角掩不住的笑容仿似……仿似得到了全天下最美妙的東西,仿佛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子。

“他喜歡我嗎?”

“也許吧!”

誰說是也許呢?雷薩,是真心誠意的喜歡著祝穎炎吧!借著這個契機——無論祝穎炎是心甘或是被逼無奈,他們彼此更靠近了一步,而她呢?她呢?葉星一步一步後退,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移動的步伐,就像個上了發條的機械娃娃般;她不記得還需要呼吸,她忘了呼吸,已不能呼吸;眼前的世界似整個顛倒下沉,她跟著一起墜落,墜向無底深淵。

葉星不知道為什麼要替他們關門,隻在退出房間時,從閉合前微透的隙縫中,清楚地看到雷薩站起來,麵帶微笑,修長的雙手握住了祝穎炎柔嫩的裸肩。

為什麼她喝不醉?為什麼她在灌下第十罐啤酒後,神誌比滴酒未沾時更清醒,思維比滴酒未沾時更活躍,滿腦子全是雷薩握住祝穎炎裸肩的一幕及伸出的那修長的手指下一步將會觸摸的肌膚的情景。

她受不了了,每多想一步,心髒就跟著停止跳動一拍。回想起雷薩望著穎炎那全神貫注的表情以及進一步幻想出的雷薩親吻穎炎時會有的迷戀欲望,胸腔裏熊熊燃燒著的火焰就越竄越旺,想要撕裂雷薩為別人而展露幸福微笑的衝動如此強烈——耳膜傳入“哢哢”的響聲,低頭尋辨,才發覺手中的啤酒罐在緊扣的五指間扭曲變形。

她到底怎麼了?雷薩與穎炎配對成功不正是她的期望?她該高興才對,可為什麼他們越走近一步,越親密一分,她就越不自在,越別扭?雷薩削減對她的寵溺,改投對穎炎的關注的事實讓她……嫉妒不已。

嫉妒?!這個詞讓葉星目瞪口呆。不不……她瘋了,變態了,才會把這個詞套用在兄弟身上。她醉了,她的酒量一向不怎麼樣,十罐啤酒的酒精在體內作崇怎會不瘋?葉星急速地呼吸,思緒在腦中不停地錯亂飛閃。手指扳開了第十一罐啤酒的拉蓋,仰首下灌,來不及進入咽喉的酒從鼻腔中噴出,彎腰咳嗽,越咳胸腔越悶,越咳心髒越痛,直到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