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在我這裏。”可是她沒感受到她“笑容下麵的苦澀”,有美食吃就是普天同慶不是嗎?
“咦?薑姐去找你了嗎?太好了!她終於想尋求友情的安慰了,嗯,說明她有療傷意識了,這樣很好。”小婷夾著話筒,一邊忙亂地翻著《戀愛心理學之——怎樣度過失戀的黑暗期》,一邊現學現賣,“這個時候,你就先讓她好好地發泄一下,使她的鬱悶心理產生瓦解。等她拾回寧靜的心情後,再將話題導向症結所在,注意要從側麵入手,慢慢地開解她、用友情去溫暖她……明白了嗎?啊,不說了,你快去吧。我掛電話了,拜拜!”
阿青放下電話,揉揉舉話筒舉得有點酸的胳膊,起身走向廚房,靠在門邊對著薑梓衣左瞧右看。那個快樂的女人真的失戀了嗎?
“幹嗎?”薑梓衣將鍋裏的魚翻身,回頭白了她一眼,“去,把蒜苗洗一洗!”
硬是瞧不出她有什麼不妥嘛!阿青慢吞吞地擰開水龍頭,小心地開口:“梓衣,說起來……我們有十幾天沒見了哦?”
“是啊。你想說什麼?”薑梓衣沒好氣地再白她一眼。
“那個,我是想問,那個,你的結婚大計怎麼樣了?”這樣問算不算側麵導入話題?
“哦,”薑梓衣將紅羅卜絲下鍋,一邊淡淡地回答,“我跟他散了。”
呃?真的失戀了!阿青克製住想逃的衝動,“那……你現在怎麼樣?”又失敗了!這次會怎麼樣爆發?
“什麼怎麼樣?很好呀。”滿不在乎的口氣,薑梓衣利索地晃動鍋子,使魚受熱均勻。
“哦,那就好。”這一頓美餐還是吃得到!阿青放鬆心情,高興地嗅著菜香。
“去擺碗筷吧。”薑梓衣揭開沙煲蓋看看裏麵的湯,“差不多可以了。”
“好!”阿青咽著口水衝去拿碗。
好幸福哦!好久、好久、好久沒吃到這麼豐盛的晚餐了!阿青虔誠地雙手合什,晶燦的眼眸注視桌上的美味。自從梓衣打算跟那個姓魏的結婚,就完全把她丟在一旁,再也沒光顧過她的小廚房,現在總算想起她來了!這樣的梓衣有什麼不好?
薑梓衣把最後一道炒花甲端上桌。“開動吧。”話音未落,便見到阿青神速的筷子在飛舞,不禁歎了口氣。這女人隻要有好吃的就什麼都不管。
“好好吃!”阿青在狼吞虎咽之餘不忘提供奉承話,“梓衣,你越來越賢惠了,一定可以找到好老公的!”
薑梓衣的筷子頓了頓,輕輕地說道:“我已經不想結婚了。”
“咦?”阿青抬起頭來。
“結婚有什麼好?吃力不討好,麻煩!一個人也可以幸福嘛。”
“嗯。”阿青點頭,她向來就是這麼想的。但是,狂想結婚的梓衣竟然也這麼說了,好像一下子讓人有點接受不過來。“那個,我想問,你跟那個姓魏的……是那個惡老太婆為難你們嗎?”這十幾天來躲在家裏,沒跟梓衣通過消息,她這個好朋友也有點失職了。
“都說分了,怎麼還問?”薑梓衣放下碗,起身去開了電視。
果真分了?不是氣話?那怎麼梓衣這麼平靜?阿青百思不解,又見她不想別人再問下去的樣子,隻好一邊往嘴角塞東西一邊偷眼觀察她。突然她停下咀嚼,“梓衣,這個糖醋魚……梓衣?”她沒聽到嗎?
“什麼?”薑梓衣把視線從電視上移過來。
“沒放鹽。”
“什麼?”
“我說這個魚沒放鹽。”
薑梓衣愣了愣,“哦,我忘了放鹽啊,那先不要吃了。”
奇怪,梓衣今天好像遲鈍很多,都不像她了,好像……好像被抽掉了特有的活力一樣。阿青不由地停下筷子,呆呆地望著她,“梓衣,你沒事吧?”
“沒事啊,我會有什麼事?”薑梓衣笑了笑,“快吃飯吧,要涼了。”
阿青低頭扒飯,現在的梓衣溫柔了好多呢。以前要是結婚對象飛了,來她這裏肯定又叫又罵、擺著“我失戀我最大”的樣子作威作福,哪會像現在這樣平心靜氣的!咦?這麼說,這一次真的不同嗎?不由又抬頭去看她,這一看竟讓她嚇掉了筷子!“梓……梓衣!”
那是什麼?從梓衣臉上滑下來,懸掛在腮邊的水滴是什麼?
“梓衣……”阿青驚呆了。失戀無數次、隻罵人不哭泣、隻發火不流淚的薑梓衣,這次竟然掉淚了!
淚滴跌落,薑梓衣把目光從電視屏幕上收回來,抹了抹眼睛,笑道:“現在的連續劇就是這樣子,要麼無聊地搞笑,要麼悲悲戚戚地灑狗血賺人眼淚。”
可是,以前梓衣看這類連續劇從來不掉淚的!再悲哀淒涼的鏡頭也引不起她的共鳴,隻會讓她痛罵沒水平的編劇!阿青眉頭皺得更緊。難道,這一次真的讓她受傷了?看著若無其事繼續吃飯的薑梓衣,即使再怎麼遲鈍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好像,真的……不妥了!
好累!薑梓衣把自己拋在床上。累死人了,明明沒做什麼事,就是感覺累到渾身無力。在外麵還可以一切如常,可是回到一個人的屋裏就不行了,隻想躺著,什麼也不做。
她兩眼無焦距地望了一會兒天花板,慢慢地合上眼,累啊,真想閉上眼就睡到地老天荒!
可是,現在連睡眠都是要花力氣才能做到的事了。
盡管不想,可是那些事總纏繞不去,一點一滴,不管是清晰的回憶還是模糊的印象,都糾纏著不肯離去。他在電梯裏似笑似嘲的眼、他在菜市場陪她看魚、他一本正經地說要跟她結婚……
笨蛋!薑梓衣猛地把枕頭擲向牆上。她真是笨蛋!居然相信了那個男人、依賴了那個男人,居然……愛上了他!
泄氣般倒回床上,掩住臉。真是悲哀,居然愛上他,居然以為在他那裏能夠得到幸福,以為和他一齊就能夠製造幸福……真是笨呢。男人那種東西怎麼可以依靠呢?
曾經,她想讓自己努力變得更好,拋開一切任性,不是為了結婚,而是因為那個不小心愛上了的男人。以為他會懂得她的心意、她的付出,以為他會懂的啊!結果呢?他罵他水性楊花,說他瞎了眼才看上她!
真是笨蛋是不是?
眼睛一陣酸澀,她伸手摸摸臉,沾了一手濕意。奇怪,怎麼哭了?她翻過身把臉埋進枕頭裏,讓淚水被吸幹。等她再翻過身,臉上又是一片平靜。
自那日後,十幾天了吧,沒再見到他。魏夫人該稱心了吧?她兒子不會和她這個配不上的女人在一起了。
奇怪的是,魏迪思倒來找過她,兩人一起吃了個飯。很怪異地,已經毫無幹係又沒有交情的人居然坐在一起吃飯。兩人基本上沒什麼交談,魏迪思隻是在離開之前很輕快地告知她要回美國讀書,可能兩年後才回國。怪,到現在還想不通她的用意。算了,那個千金小姐本來就讓人摸不透,反正不關她的事了。
轉過臉去,看到了床邊桌上的魚缸,和他一齊選的魚缸。撇開眼翻了身,卻又看見在他建議下買的小盆栽,她喘了口氣,猛地翻身坐起來!
她不要這樣下去!這樣……好痛苦!
怎麼樣才能讓自己解脫?她要怎麼做才能讓自己回複到以前?
她想變回三個月前的她啊!
“什麼?聯誼?你要去聯誼?!”阿青在那頭大驚小怪。
“對!”薑梓衣在電話這頭輕快地說,“‘周末細語’單身白領聯誼,沒聽過嗎?據說信譽還挺好的,已經牽成好幾對了。”最近很火熱的話題焦點呢,看來這個城市裏想找個伴而不得其門的人還真不少。
“這樣子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呢?啊,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準備一下,下午五點就開始,我衣服還沒燙好呢。”
“梓衣!”阿青叫住想掛電話的好友,“那個魏啟恒,你真的不管他了嗎?”
薑梓衣一拍腦門,“天,怎麼又提他來了?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嘛!”
“可是,你……愛上他了,不是嗎?”阿青低低地說。怎麼回事?梓衣的情緒變得這麼快,讓她措手不及。
“我已經覺悟了!”薑梓衣揮揮手,“愛情那玩意兒有什麼了不起?我犯得著為它讓自己辛苦嗎?”
“話也不是這麼說……”總覺得梓衣在硬撐。
“總之,那個人已經是過去式了,別再跟我提起。”倔強地仰了仰頭,像是說服自己似的強調,“憑我薑梓衣,要找好男人還有問題嗎?他錯過我是他的損失!”沒錯,那個笨蛋不識貨,總會有人識貨的!
“那把他讓給別的女人也沒無所謂?”阿青沒好氣地低語。騙得了誰呀,連她都聽得出言不由衷。
薑梓衣嗤之以鼻,“當然,那種男人,我才不稀罕。”這麼說的同時,心底那一刹間劃過的痛楚讓她皺了下眉,但她馬上選擇了漠視。
阿青歎了口氣,“梓衣,再跟他好好談談嘛!我已經問過了,其實你們不就是一點小誤會,談開就得了,幹嗎鬧成這樣?梓衣,你年紀也一大把了,理智一點行不行?”搞什麼呀,沒事找事煩,所以說談戀愛的人都是白癡!
“已經沒得談了!哼,我幹嗎要成熟理智?我就任性!就是不講理!怎麼樣?嗬嗬,我決定了,精挑細選還不如撞彩,今晚我看對了哪個男人,就拐他上床!看他還往哪裏逃!”
“你開玩笑的吧。”天,她是幾歲的小娃娃呀?阿青揉著發麻的頭皮,仍試圖說服她放棄做蠢事,“梓衣,你不要一時衝動……”
“阿青,愛情會讓人脆弱啊。”薑梓衣的聲音突然低暗下來,幽幽地冒出一句。
“咦!”她……她突然轉換出這麼文藝的話,阿青嚇了一大跳,差點把話筒掉了,再拿穩來湊近耳際時,隻聽得到滴滴的忙音。梓衣把電話掛了。
將電話放回桌麵,薑梓衣走過去拉開衣櫃,一件一件地試衣服。
沒錯。什麼狗屁愛情!毫無用處的東西,她薑梓衣會受它擺布嗎?莫名其妙,愛上他就得了絕症嗎?她不相信!那種讓人脆弱的感覺,堅強如她,絕對可以摒棄的!
現代人很容易變心的不是嗎?說不定她明天就不愛了。愛與不愛有什麼差別?沒有他就不能活嗎?沒有他就會淒淒慘慘嗎?她不信!她仍是那個薑梓衣,有他沒他都一樣!
她可以證明的,她還是以前的她,她要找個好男人結婚,她一點都不受他的影響!
她——要——結——婚!
什麼跟什麼啊?突然變得這麼瘋狂,然後又忽然說出那麼哀怨的一句話,失戀的打擊果真會影響思維方式嗎?阿青把電話摟在懷裏,抬手搔搔頭發,不行,真的不妥了!
梓衣的思想原本就有點怪怪的,現在更往不合邏輯的方向發展,這樣下去遲早會真的變成瘋女人的!唉,愛情之毒啊。
其實梓衣跟那個姓魏的變成怎麼樣不幹她的事啦,她的要求很低,隻要梓衣偶爾過來給她弄頓好吃的,其他的事怎麼樣她都不管。但是,煮菜連鹽都會忘記放,這樣的梓衣她可不要!
事關民生大事,阿青皺著眉想了許久,最後終於下了決心。為了她最愛的美食,她豁出去啦!
爬起身開電腦,敲進樂宏公司的網址,三兩下進入內部係統。解鈴還需係鈴人,有必要跟那個男人通個信吧。片刻後,“咦?這個行程表是……今晚舉行周年酒會……主持人是魏啟恒總經理……嗯,預計晚上十點半鍾結束……那就晚了啊,誰知道那瘋女人會不會真的抓個男人上床……唉,沒辦法了。”
再歎了口氣,抓起電話就打。“喂?爸,是我。”
“嗯、嗯、嗯、知道了。老爸,我想跟你說個事……哎呀,不是那個啦!你……不是不是!聽我說啊!呃,是這樣的,今晚樂宏企業會在粵華飯店舉辦酒會,老爸,憑你老局長的麵子,能不能幫我搞到一張邀請函?”
話線那頭靜了一下,接著響起驚天動地的叫嚷:“能!當然能!寶貝女兒,為了你的終身大事,老爸再大的困難也不怕!你看上哪個青年才俊了?沒有?嗬嗬,不要緊,到了會場再慢慢挑,爸媽都去給你當參謀!老伴!老伴啊!你聽見沒有?女兒要去參加宴會喲!阿青終於對找男朋友感興趣了!快去幫她準備……”
無聲地放下電話,阿青朝天翻了個白眼。梓衣啊,我為你的犧牲可大了!
助理賴小姐看了一眼在不遠處跟飯店負責人說話的總經理,小聲地開口:“總經理這些天好像……有點反常。”那種麵無表情的樣子真讓人畏懼。
“噓!”張秘書朝她做了個手勢,“做你的事,閑話少說。”總經理可是個嚴厲的上司呢。
魏啟恒跟飯店的負責人談完事後,抬頭不經意地掃向飯店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瞥見一道纖麗的身影。他心一跳,緊盯著那個背影。不是她,隻是很像而已,他很確定地知道,她的身影他絕對不會錯認。可是,僅因為相似,便令他移不開目光!
他們冷戰好久了,思念已經漲到極限。好幾個晚上在她樓下徘徊,又有多少次電話撥了一半卻放下,他終究無法走到她麵前擁她入懷。
盡管沒有麵對麵,可是他一直在看著她。這些天來,那個讓人心亂的女人,一如往常地生活,甚至連笑容也不曾改變!真讓他有些不平。
然而,他也明白,有些不一樣的,現在的她,連笑容都很空虛,那讓他心醉的生氣和活力,不知不覺中從她身上抽離了。想到這裏,一陣心痛,他歎了口氣,放不開她啊,怎麼能放得開她?
因為,他已經愛她那麼深。
愛著她呀——魏啟恒走向飯店大廳的腳步驀地停了,思緒像閃電般擊穿腦海——既然那麼愛她,為什麼不能信任她?
他到底在幹什麼?既然愛著她、決定保護她疼惜她,卻在做著傷害她的事!以致於她連笑容都變得虛弱!
他居然這樣傷害她!
向她要求信任,自己卻吝於給她信任!
他是這麼一個人嗎?他是這麼笨的人嗎?
頓悟般,魏啟恒展開一絲自嘲的笑,他原來是這麼笨的!
“啊!總經理!”賴小姐大叫,因為見到總經理突然像醒悟過來般衝向飯店門口,連忙追上去,“總經理!你去哪裏?酒會……總經理!”已經喚不回遠去的身影了,她愣愣地站在門口,真是奇怪,從沒見過總經理這麼急匆匆地行動。“啊!張秘書,總經理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