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二章 濤如連山噴雪來(3 / 3)

“姐姐,我們現在就把這件事告訴皇上,讓皇上廢了她。”

“不,現在不行。這隻是些謠傳,不能讓人信服。對付她,必須要有真憑實據才可以。”

“什麼真憑實據?”舒寧不解。

“當然要我們幫他們創造了。”嫻貴妃一臉算計,詭異一笑。“你的那顆棋子可以派上用場了。”

“姐姐是說……戴佳婉忻?”舒寧一陣疑惑,隨即豁然的笑起來。“我這就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急什麼。”嫻貴妃拉住舒寧,接著說道:“你也要盡快為自己打算。以前在宮裏,皇上忙於國事,你沒有機會接近他。如今可是難得的機會,你可要牢牢的把握住啊,不可以再讓別人捷足先登了。”

舒寧一陣惶恐,嫻貴妃又說:“我看陳家那兩個養女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一直在打皇上的注意,你也要多加注意才行。”

“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我早晚會讓她們吃盡苦頭。”一提起她們舒寧就恨得咬牙切齒的,恨不得把她們撕碎。

“娘娘,皇上還在休息,請您過一會兒再來吧。”兩名侍衛攔住了玉蓉的去路。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見皇上,麻煩你們幫我稟報一聲。”玉蓉偷偷的往那兩名侍衛手中塞了個銀錠子。

“這……”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兩名侍衛實在動心,可還是一臉為難的拒絕說:“請娘娘不要為難小人。”

“嫌少?”玉蓉又塞了一錠銀子給他。

“小人不敢。”侍衛慌張的把銀子退還給她。“娘娘,不是奴才不給您通報。是……”兩個人支支吾吾,無法說出口。

見他們吞吞吐吐的樣子,玉蓉心中已經猜的七七八八了,不過她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問。“是什麼?”

“是皇上特別吩咐不想見娘娘的,奴才也無能為力啊。”兩個侍衛為難的說。“再說……如霜和未晞兩位姑娘在裏頭,奴才實在不敢驚擾……”

玉蓉的心如同被重錘狠狠的錘了一記,痛了、碎了……

佟佳玉蓉,你真笨,您明明知道的不是嗎?

玉蓉深吸一口氣,隱忍著傷慟說:“我知道了,我不為難你們。一會兒皇上出來,你們幫我把這個交給皇上,告訴他今天是個吉日。”玉蓉把一個小包袱遞給侍衛,然後轉身離去。

“這……”這是什麼?兩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人家的風箏掛到樹上了。怎麼辦?”未晞撅著嘴,一臉撒嬌的問弘曆。

梧桐樹下,坐在太師椅上的弘曆慵懶的抬眼。眼前是一副美不勝收的畫卷,未晞嬌俏可愛,如霜柔情似水,兩人在如詩如畫的景色中美的出塵。但是此刻他的心卻被另一個絕美的身影占據著,他的被填的滿滿的,任何人不無法再進入了。

看著如玉似蘭的佳人,弘曆心中冷笑,兩個丫頭的心他豈會不知?不過利用她們罷了。這樣的女人他多的很,隻是逢場作戲而已,可心中卻對那個女人充滿了無數的罪惡感。值得嗎?明明知道她的心不屬於他。

“皇上……”見他愣神,如霜小聲提醒。

“你們去把風箏給露姑娘拿下來。”

那兩人還在為包袱的事傷腦筋,根本沒聽見弘曆的召喚。

“你們在幹什麼?”弘曆皺眉。離宮沒有幾日,這些奴才就懶散起來了。

“皇上吉祥。”看見他微怒的臉,兩人慌張的問安。

“慌張什麼?”

“回皇上,剛剛容貴人來過,還留下了一個包袱,讓奴才轉交給皇上。”兩人不敢隱瞞,隻好據實以報。“容貴人還說,今天是個吉日。”

她?包袱?吉日?

弘曆一頭霧水的接過侍衛手中的包袱,打開一看,心中不由得一震翻騰。這不是……

“容貴人現在何處?”

“奴才看她往花園方向走的。”

“皇上,你去哪?你說好要陪我們姐妹的。”未晞嬌嗔的拉住弘曆的一角。那個容貴人又來破壞她們,真是可惡。

“放手。”他的目光瞬間冰冷。

未晞抽氣,兩腳頓時軟了,還好身後的如霜扶著了她。

拿著包袱,弘曆急匆匆的找到玉蓉。

“這是什麼意思?”把包袱丟給她,弘曆怒吼。

“皇上不就是為此事而來的嗎?”玉蓉無視的他的憤怒。

“那又怎麼樣,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

“既然皇上不想讓我插手,為什麼還要帶我出來?”迎上他憤怒的目光,玉蓉質問:“這一路上的羞辱還不夠嗎?難道皇上一定要鬧出人命才肯罷休?”

她的話讓弘曆一震,他的目光頓時變得犀利。“任何背叛我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猛然大力攥住玉蓉的手腕,他的目光如豹,薄唇如削,語帶蕭殺的說:“你也不例外。”

玉蓉驚駭他的驟變,她緊蹙起娥眉,心中冷笑:他還是不相信她。

多日的溫柔和寵愛幾乎快讓她忘了他是個陰晴不定的君王。

“皇上一意孤行,臣妾無話可說,隻可惜皇貴妃白白的為你犧牲了。”玉蓉欲轉身離開,卻被弘曆攔了下來。

“把話說清楚。”為什麼說她是為他犧牲的。

“皇上應該知道這包袱裏裝的是什麼吧。”

“芸淑的衣服。”那是他特定請蘇州的名師為她秀的蘇繡。

“衣服中有封信,是皇貴妃娘娘臨終前寫的,讓臣妾在最關鍵的時候交給皇上。我想,是時候請皇上過目了。”玉蓉冷冷的把信丟給他。

弘曆一臉不可置信,看著信封良久,卻遲遲不拆開。

他怕了。他也有怕的時候。他是該“怕”,“不怕”會有更多人遭殃。

深歎口氣,弘曆還是看了那封信。

那信中隻寫了四個字:國安家和。

風吹的微涼,帶著淡淡桂花的香。頭頂的花瓣落在弘曆雪白的披風上,帶著淡淡的憂傷。

弘曆的眼睛浮著淡淡的霧氣。信上的字漸漸的模糊不清,他還是死死的盯著。

國安家和、國安家和、國安家和……

芸淑,你要朕怎麼辦?愧疚吞噬了他的仇恨。芸淑,至死,你都在為著想,而朕卻辜負了你。

多年他們相敬如賓,他給了芸淑所有他能給了,唯獨愛。芸淑也給了他所有她能給的,包括生命。

弘曆痛苦的閉起雙眼,緊緊的攥起拳頭,仰天怒吼:“啊……”

玉蓉也被那四個字震撼。本以為皇貴妃留給他的不過是一些往昔的濃情蜜意,原來她錯了。

要“國安”必先“家和”,若殺了皇後和嫻貴妃,一場宮廷動蕩是避免不了的。皇貴妃的氣度和智慧是她不及的,對他的愛也是無人能及的。

弘曆無力的向後踉蹌兩部,玉蓉想也沒想就衝上去抱住了他的腰。

墨綠色的江南,暗香浮動的花園,都禁不起一聲淒淒悵惋。

前一刻,她還怨著他。而這一刻,她卻在心疼著他。她討厭這樣多變的自己,卻始終控製不了自己的心。她可以在別人麵前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就算是納蘭哥哥,也不能讓她不假思索的做任何事。唯獨碰到他,他的魔力太大,所以她隻有認輸。

“你恨朕對嗎?”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但煞是好聽。

玉蓉抬眼著弘曆,他眼角含淚,笑的蒼涼。那種神情不是落寞,不是絕望,那是說不出也道不盡的憂傷,讓她突然有種把他緊緊擁如懷中的衝到。

“不,我不恨。也許以前會,可是現在不會了。”她希望一切都是“天命”,把所有問題都丟給老天爺煩惱。

“可朕恨自己。朕的女人,從未得到過真正的愛,下場也總是淒慘的。以前的全貴人,如今的芸淑,朕誰也保不住,甚至連報仇的能力都沒有。”

“皇上可以保得住天下百姓,保得住大清的江山,這也是皇貴妃用生命為你抱住的東西。”

弘曆倏然抱緊玉蓉,良久不語。

玉蓉感覺到他的身子在顫抖,卻不知如何安撫他。

風把樹葉吹的沙沙作響,像是一首老天唱的歌。

玉蓉的手覆上他的背,給他以安慰。

“皇上,還記得那天我說的話嗎?曹植他有自己的幸福,盡管他一生都在守候著一個永遠得不到的人,可是他他是幸福的。皇貴妃也一樣,她愛著你,所以願意為你付出所有。”

玉蓉把芸淑的衣服拿送到他麵前。“皇上,江南是皇貴妃的家,臣妾想給她建個衣冠塚。”

那日,天空似乎沒有一絲雲朵,卻奇跡般的飄著細雨。聽老人們說,那是老天爺在思念離家女兒,所以惆悵的掉下了眼淚。

離海寧不遠的山坡上起了一座新墳,墳前的墓碑上沒有名字,隻有刻了一片雲彩。沒有人知道那座墳的主人是誰,也沒有人知道它是何時出現在那裏的,更沒有人為它供上元寶蠟燭,唯有漫山遍野的桂花,沒有次第的飄落著。

冷雨素傘下,一對璧人癡癡的望著遠處的青塚。男的高貴瀟灑,女的絕塵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