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夫人的話像一把尖銳的匕首,狠狠的刺進玉蓉的心,殘忍的讓她看著其中流動的血液。
但使不相見,便可不相戀。
但使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相見便相知,難耐不見時。
玉蓉突然明白其中之意。是啊,她已經不能給納蘭哥哥任何承諾,那有何必相見。相見,也是徒增傷悲罷了。
“額娘,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玉蓉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信中裝著她的一撮兒頭發。“額娘,麻煩您把這封信交還給納蘭哥哥,就說玉蓉對不起他,讓他忘了我吧。”淚和手一起落下,她是該放手了。
“額娘,女兒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與您相見,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告訴在邊關的阿瑪和哥哥們,就說玉蓉會想念他們的,讓他們珍重。”說完玉蓉頭也不回的走出了佟府。
“玉蓉……”佟夫人追出了門外。“孩子,讓為娘再看一眼。”此刻的佟夫人霎時間蒼老的許多,淚水縱橫了她蒼老的麵容。
玉蓉停下了腳步,可依舊背對著佟夫人。她佇立在那裏良久,然後上了馬車,再也沒有回頭。因為她知道她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馬車在雨中緩緩前行,車輪在路上留下淡淡的痕跡,被雨水衝過,不複存在。
清冷的街道,空曠的府邸,半掩的朱門在空蒙的雨幕中,宛如空城般淒涼。雨滴灑在泥土裏,如同斷了線的珠鏈,散落……
當玉蓉的馬車抵達京城已是傍晚時分,宮門已經關閉,隻得找一家客棧暫時安頓下來,明日再入宮報到。
“佟管家,為什麼不幹脆和皇上說小姐錯過了進宮的時間,所以不能參加選秀。這樣小姐不就可以和納蘭少爺在一起了嗎?”說話的是玉蓉的貼身侍女香兒。
“你以為就你聰明。咱們大清律例明文規定,凡事錯過了入宮時間的秀女下界接著進宮再選,而秀女選拔三年一次,你認為小姐有多少個三年可以等的?”佟周沒好氣的說。
“原來是這樣啊,那……”
“我說香兒啊,你已經說了一路了。你不累,我老人家可累了,勞煩你歇一會兒行不,也好讓我專心吃飯。”佟周不耐煩的打斷香兒的話。唉!他真懷疑香兒上輩子是個啞巴。
“哦!”香兒扁了扁嘴,不再說話。
“小姐,你多少吃一點吧。”佟周把飯端到玉蓉麵前。“你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身體怎麼能受得了。”佟周心疼的勸說著正在發呆的玉蓉。自從離家以來小姐一句話都沒說過,經常發呆,再不就坐在車中看著外麵的景色歎氣。吃的米飯當以粒來計算,如此下去,小姐還沒進宮中就已經香消玉殞了,叫他怎能不著急。
正在佟管家為玉蓉的身體著急時,外麵的嘈雜的吵鬧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怎麼回事,外麵的人在鬼吼鬼叫什麼?”佟管家皺著他著他那兩條粗眉毛,沒好氣的說。
“佟管家,有人偷我們馬車上的東西。”一名下人慌張的稟告。
“什麼人這麼大膽,連佟將軍家的東西也敢偷。”想來京城的偷兒還真是有膽識啊。
還沒等佟管家問完話,一名蓬頭垢麵的女子已經衝了進來。指著攔著她的下人怒罵道:
“哼,你們這幫奴才,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和我動起手來,你們可知道我是誰嗎?不就是偷了你們幾個饅頭嘛,至於這般大驚小怪的嗎?趕明兒個我叫人還你們一車就是了。”
女子傲慢的語氣引起了玉蓉的注意,放下手中的筷子,開始仔細的打量起她來。那女子穿了一件鵝黃色的旗服,外麵套了一件藍色小褂,雖然有些破損,卻還能看出是用上等的料子裁剪出來的。若單從這身衣裳看,她真像個滿洲貴族的小姐,不過她充滿汙垢的臉蛋,蓬亂的頭發和全身酸臭的氣味卻讓人覺得她與乞丐無異。
“怎麼,怕了吧。告訴你們,姑娘我可是當今的秀女,是要進宮為妃的人上人,今天你們竟敢冒犯我,難道都不想活了嗎?”女子仰著俏臉,叉著腰,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
“哈哈哈……如果你這個樣子也能進宮選秀女的話,那我就能當皇上了,真是天大的笑話。”
“哈哈哈……”
“你……”女子被眾人的哄笑氣得漲紅了臉,竟一時語塞忘記的反駁。
“如今這做偷兒的倒是囂張的很,偷了別人的東西還理直氣壯的罵起主人來了。”一直在旁邊觀察的玉蓉終於開口說話了,這倒讓下人們驚訝不已,紛紛閉上了嘴巴。
玉蓉走到女子的身旁,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這女子上得還真是標致。“你說你是當今的秀女,可有何證據?”
“我……證,證據我當然有,可是,我幹嘛要給你啊。”那女子看見玉蓉後竟變得口吃起來,倒不是說明她心虛,而是她覺得玉蓉身上有一份她沒有的風範。
“我叫佟佳玉蓉,也是本屆的秀女。如果你有什麼困難,說出來,興許我能幫得上忙。”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呀?”女子依舊傲慢的仰著頭。
玉蓉看著女子淡淡的笑了笑,慢條斯理的說,“你可以選擇不相信我,不過以你現在的情形看來,似乎隻有我才能帶才能帶你進宮。”
“笑話,我有嫁帖和戶籍證明,怎麼可能進不了宮?”女子瞪著杏核眼,反駁道。
“你認為以你此時此刻的裝扮,那些登記戶籍的官員會讓你進宮嗎?就算你有戶籍和嫁帖在,手他們也會認為是你偷來的。到時候別說眼進宮了,說不定還會挨板子呢。”玉蓉輕笑道。“如果你真的是本屆的秀女,我可以幫助你進宮,還會送你一件衣服和一輛馬車。不過你執意不說,或者不願意讓我幫忙的話,我也不會強人所難的。”說完,玉蓉便裝樣轉身離開。
“哎,你等等。”那女子急忙上前拉住玉蓉的衣袖,看了玉蓉一眼,又別扭的撇開了臉。“我,我叫戴佳婉忻,滿洲鑲黃旗人,是總督那蘇圖的女兒。”
玉蓉的身子一震,心中似乎隱藏著驚喜。既然是那蘇圖的女兒,那真是要非幫她不可了。
“那蘇圖?你說你爹是閩浙總督那蘇圖?”佟總管驚訝的問。“既然這樣,你為何會如此裝扮呢?”
“你以為我願意呀。要不是在來京的途中我和下人遇到了山賊,我也不會如此。”說道這兒,婉忻不禁黯然:“要不是下人們拚死保護,說不定我已經死在他們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