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驛館大門外麵有士兵守著,不允許阿樂在此久留,他說完便離開了。大司禮從窗口看到我被送回來,邁著急促的步伐走到門口,把我接了進去。
“你好了嗎?剛才可嚇死我了。”她說,“你剛才在王子家裏,突然就倒在了地上,怎麼叫都不醒。”
“沒什麼事,我猜可能是暈船之後水土不服吧。王子人很好,還給了我幾服藥。”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安慰她。
“沒事就好,我帶你回房,早休息吧。你的行李已經有人幫忙放在房裏了。”她拉著我的手,就像娘以前經常牽著我走路一樣。
四日之後冉國會舉行隆重的送別儀式,將冉鹿送到萊國和萊丹成親。從那之後,冉鹿就再也不屬於這個國家了。他到萊國之後,依然可以保留自己的姓氏,但是他對外界的稱號會變成“王夫冉鹿大人“,在朝廷中的級別在左右大夫之下,和大司馬、大司禮等官員相當。
我早早地起床,換上戎裝。根據安排,今日兩國的大司禮要去司禮府商議四日之後的送別儀式和到達萊國之後的儀式安排,而我則要由冉烈帶著去冉國的京城守衛部隊參觀。
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好像忽然憔悴了許多。我用大司禮給我的褐色礦石粉在抹眼皮上,讓眼睛看起來不是那麼腫。今日還有很多活動要參加,絕對不能讓冉國人看出我倦怠的樣子。
人生真的太累了,明明心力交瘁,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的時候,還要考慮公事。我多想甩手不幹了,脫下這身軍裝回到家裏打漁度日。昨日發生的事情如果隻是夢該多好,那麼即使我在夢裏又哭又鬧、撕心裂肺,至少醒來一切還會像從前一樣。可是現在,我甚至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心被一隻血淋淋的手掏空了。
萊鵬已經變成了冉鹿,可是萊薩依然是那個萊薩。終於,在過去這段時間血雨腥風裏能讓我寄托希望繼續堅強活下去的那個人,也被命運宣布離我而去了。
驛館外麵忽然喧鬧了起來。我的眼珠懶散地從窗口望出去,是冉烈大司馬來了。他顯得精神飽滿,氣宇軒昂地站在牛車旁叫士兵通報。
我對著鏡子又一次把服裝整理好,深吸一口氣,走出了房間。他看到我出來,將我扶上牛車,關心地詢問我身體如何。我強裝做健康的樣子和他有說有笑,可是心裏卻依然冷如冰洞。
去往京城守衛部隊的路很長,我努力讓自己欣賞沿途的風景而不是去想萊鵬,怕再一次忍不住哭出來。我是代表萊國人來這裏出訪的,絕不能讓冉國人看到一個軟弱的萊國大司馬。
大興城的房子普遍建得比較高,五六層的樓比比皆是,不像我們萊國皇都,放眼望去全都是二三層的小樓。冉烈說,他們國家重視農業,人們喜歡將土地用於耕種而不是建築樓宇。從白晝九十五紀開始,冉國的大王找來全國最優秀的工匠研究建造高屋的技術並且將這種技術運用到新的屋宇的建造上。到了黑暗九十五紀時,冉國新建造的房屋已經可以達到四層了。隨著大興城人口逐漸增多,黑暗九十五紀之後的國君持續大力發展建造技術,現在,冉國人可以用石頭和白黏泥(專門用於建造房屋的泥,質地白而輕,而且幹透之後非常牢固)輕鬆建造五層以上的堅固房屋。大興城裏很少有木質樓房,因為房子太密集,容易起火災,所以為了規避可能的危險,大興城從黑暗九十五紀之後都是用石頭和白黏泥造房的。
冉國人熱愛藝術,這與我們尚武的萊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冉國人的藝術天份在大興城的規劃中顯示無疑。這座城市每一條街邊的樓外牆上都各有特色,有的是被主人畫上了美麗的大幅圖案,有的是在窗口種滿了鮮花,還有的外牆是用不同顏色的彩磚鋪砌成的。我和冉烈一路往軍營駛去的路上,經常可以看到人們在街邊邊演奏音樂邊歌唱,路過的人們則悠閑地傾聽。在露天茶肆喝茶的人也很多。聽冉烈說,這裏很多人愛在茶肆裏點上一壺茶,邊喝邊和朋友聊,一直到茶葉已經淡得衝不出來味道了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冉烈還告訴我,在冉國,最被人們推崇的藝術是書法。如果一個人書法不美,那麼那人是一定無法得到好的工作的。而如果誰在書法方麵有高超的技巧和獨特的造詣,那麼那人的名聲會立刻在全國傳播開來,其作品也會瞬間變得洛陽紙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