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二章 風過無痕(1 / 3)

南詔王妃的歸來給向來無甚喜氣的皇宮添了不少生氣。四公主原先住過的“青燕宮”重新開始讓宮女太監們開始打理,再加上皇後娘娘即將到來的千秋宴迫在眉睫,兩事相重,讓負責打點一切的蘭妃娘娘忙得暈前轉後、頭皮發麻。隻是也無法,皇後娘娘的千秋宴,總不能讓皇後自個兒打理吧?正好挨上四公主要回來給皇後娘娘祝壽,蘭妃隻得幫忙一起收拾了……

本來這沒什麼。宮裏經常有大小宴席,身為皇上的妃子,這些事都是理所應當的。但皇後娘娘因太子這段時間的事心煩,仿佛要伺機報複,指明要三皇子的生母,身體向來瘦弱的蘭妃娘娘,親自忙碌。蘭妃並不是什麼也不知道,宮外朝上三皇子的風頭整日讓她心驚肉跳的,今兒個這事,明兒個那事……所以她並不想給兒子在宮裏找麻煩,咬咬牙接下皇後娘娘的指令。

好在幾日後南詔王妃歸來,儀典大方得體,硬是沒讓皇後娘娘挑上什麼毛病。鬆口氣的時候,蘭妃終於病倒了。“華陰宮”正為皇後娘娘的步步緊逼發愁時,如今已是丞相大人的雲抒雁受三皇子委托,同意他的妻子、大興九公主進宮為蘭妃娘娘分憂解難,隻用了兩天時間,一切工作步上正軌。宮裏的人第一次見識到九公主的手段,錯愕敬佩之下不免疑惑,如此好才能的九公主,在宮裏十年之久,何以默默無聞至今?

“玄武門”前,停著一輛馬車。侍衛按著慣例要搜查,一個梳著雙髻的嬌小女子從烏篷車裏跳下,不悅的遞過一塊上繪雛鳳鳴天的玉佩,教訓著侍衛,“好大的膽子!九公主的馬車也敢搜嗎?”

為首的侍衛頭子頭往後一縮,連玉佩也不看便訕笑著還回去,“小的是今天剛輪的班,哪會認識公主的馬車啊,公主千萬不要見怪啊!”後麵那句放大了聲音,明顯是說給馬車裏的人聽得。

聽到裏麵莫衷一是地“嗯”了一聲,清脆卻不失靡麗大方的聲音傳出簾子,“笛兒莫要為難人,快上車吧。”

侍衛們忙向兩側退去,感激的跪地,“多謝公主!”

笛兒“哼”一聲,貌似憤憤不平地上了馬車,揭開簾子一角便縮了進去。

“玄武門”大開,駕車人揚鞭,馬車重新駕向皇宮,車軲轆的聲音悠悠碾過平坦的地麵,車簷上掛著的紫色玉玲“玎玲玲”地碎個不停,讓人心很容易便鬆懈下來。

當守門的侍衛們鬆口氣九公主沒擺架子折騰人時,誰也不料方才怒斥他們一群大男人的侍女進了馬車,便對車上的另一人笑道,“狐假虎威就是好!若公主早些不那麼低調行事,笛兒就能早些仗著公主去威風威風了!”她的口氣如此輕鬆自如,顯然已從不久前轟動京師的殺人案中回過神來。

另一人輕笑,似乎是指著侍女什麼地方,惹得侍女直喊痛,“我要早些這麼張揚,以你這顆沒心沒肺的笨腦子,能平安活到現在麼?”

聽到侍女似乎小聲抱怨了幾句,被馬車的碾路聲壓過去。

馬車隻是為了躲開前苑可能碰上的大臣,將進後宮時,笛兒不經意地掀開簾子,便驚喜的叫道,“公主,他們下朝了唉!那不是姑爺嗎?”

言笑塵無聊的翻個白眼,道,“那又怎樣?我進宮有要事,還需要向他彙報,或者打聲招呼麼?”

笛兒放下簾子,大大的眼睛瞅著對麵的言笑塵,反駁道,“雖然公主和姑爺沒什麼感情,可姑爺平日裏對公主一直相敬如賓,很不錯啊。公主怎麼一直和姑爺不怎麼好好相處呢?”公主明明是非常好相處的人,嫁給雲抒雁快兩個月了,兩個人還和初識一般陌生,問題可不都在公主身上嘛!

言笑塵撇撇嘴,鳳眸一掀,勾勾唇。好好相處?有個人虎視眈眈地監視著她和雲抒雁的夫妻生活,她都不太敢和雲抒雁多說幾句話,還敢去好好相處?這笛兒白在自己身邊多年,連發現府上監視者的慧眼都沒有,真是考驗她事事親為的能力呀。

隻聽言笑塵不冷不淡的回答,“我在給你和雲抒雁創造機會,不好嗎?”

幾個字便讓笛兒臉臊紅,一句話也憋不出來。

下了馬車,吩咐在原地等著,言笑塵便和笛兒進了後宮。

行了一路,便有不少人請安,態度卑謙諂媚,言笑塵眼底有著興味的笑意。以前她可沒這麼吃香啊。想也知道,她現在是丞相夫人,又是朝上叱吒風雲的三皇子最疼愛的九妹,誰敢得罪她啊?果然,身份就是重要。

前麵碰上身著明黃龍紋袍的太子,表情陰鷙冷冽,見到她,不知想到什麼,染上一抹看好戲的笑。直讓笑塵旁邊的笛兒暗抽口氣,往後躲了躲。

言笑塵禮儀周到,輕語,“九兒給二哥請安。”

若是以前,太子還會裝裝樣子讓笑塵不必多禮。但現在,他目光直視前方,麵無表情地從笑塵旁邊經過,把弓身施禮的言笑塵晾在一邊。

見太子走遠了不見蹤跡,笛兒才憤怒地抱怨,“什麼人啊!以前公主沒嫁人時,他還‘妹妹’長‘妹妹’短的,不就是為了把公主拉到太子黨那邊!可現在公主嫁了三皇子這邊的人,他就……”笛兒轉向主子,喋喋不休地想繼續,看到言笑塵不明所以的詭異笑容後,硬生生打個冷戰,“公主,你想什麼呢!”公主愛笑,卻也不帶這麼笑著嚇人的啊!

言笑塵任笛兒扶著繼續小步往前挪著,適應“大家閨秀”應有的氣質時,不忘為笛兒解惑,“當時雲抒雁揭露五哥結黨營私一案,勢必嚇住了太子哥哥。現在,三哥是所有皇子的眼中釘,太子哥哥不待見我,也實屬正常。我隻是未料太子哥哥這麼恨三哥和雲抒雁,連該給的反應也吝於表達。想起來好笑有趣罷了。”

公主本就是這樣隨性隨笑的人,笛兒也不以為意,正待開口,一聲譏誚的女音傳進來,“原來這才是我大興九公主的真正麵貌!”

笛兒忐忑不安,言笑塵溫婉大方,對著麵前金釵雲鬢的年長女子拜下,“九兒見過四姐!”聲音明朗,絲毫不見緊張。笛兒這才反應過來公主常年習武、該早知有人靠近才對,見公主反應正常,她暗地裏放下心,跟著一拜。

四公主印雨年長言笑塵幾歲,如今卻麵色蒼白、身形瘦弱,活脫脫老了不下十歲!她讓言笑塵起身,淡淡道,“你不用再偽裝了!我本是去看望蘭妃娘娘,算算你該進宮了,蘭妃娘娘便讓我來看看,不巧撞見了你方才和二哥的相遇。”

言笑塵言笑晏晏,親昵的上前拉住印雨的胳膊一起走,見她並沒反對,旁邊跟著的貼身侍女也低著頭垂目和笛兒一起跟在兩位殿下後麵,心中暗暗稱奇:時間果然能改變不少東西。

兩人一同走著,言笑塵輕笑,“當日四姐回來時,我有事沒去參加四姐的宴席,四姐不怪我吧?”

“我叫你不要裝了!”印雨突然發脾氣,甩開言笑塵搭著的手,目光隱著怒氣,狠狠的仿佛要把麵前嬌俏的少女剜骨割肉!她喘著粗氣,突然急急地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旁邊的貼身侍女忙上前為她順氣。

笛兒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不知道這又是怎麼回事,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言笑塵被推開,紫色裙裾一角劃上旁邊的灌木叢,勾著下巴,好笑地看著一對主仆在麵前忙活。

印雨舒服了些,不再咳嗽,沙啞著聲音平緩怒氣,“不好意思,我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好……讓你見笑了。”

言笑塵皺皺眉,又溫婉一笑,回到剛才印雨發怒的症結處,有趣的問,“你見我剛才和笛兒討論二哥,又見我事情敗露還和你有說有笑,便覺得我是在偽裝嗎?”眨眨眼,唇間若有若無的淺笑,“四姐怎麼會這麼想?”

“難道你不是嗎!”印雨冷哼一聲,繼續走路,卻帶著氣,長擺掃過旁邊矮小的灌木,“我又不是傻子,七妹曾和我說過你不是簡單的人、讓我回來時少招惹你,我不知你竟這麼厲害,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她的聲音略有黯淡,似有怨氣,也不知是誰帶給她的。

七公主?

言笑塵和笛兒眼中俱閃過詫異。又聽言笑塵笑,“七姐和四姐說這些?如果七姐在這裏,我倒有個不錯的談心對象呢!”

“談什麼心,你和她又不是一樣的人!”印雨恨恨的瞪她一眼,眼圈卻紅了。抽口氣,有些不甘願的說,“她是真君子,你是偽小人!”

笛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見言笑塵笑著追上四公主印雨的步子,“四姐呃,你真是……坦率!”咦,怎麼像是碰上了另一個“施眉”?言笑塵笑得開心,又拉上印雨的胳膊,“四姐就因為七姐讓你小心我,我人前人後不一樣,便就認定七姐是道德貌岸的‘真君子’,我就是卑鄙無恥的‘偽小人’?”這認知太可愛了點吧?據她了解,七姐才嫁過去多長時間啊,現在都懷孕了。這四姐應該把七姐當眼中釘才是,怎麼更討厭她啊。

“我就是不耐煩你!”印雨仍是生氣,卻也帶著傷感,“七妹都說了,是你動了手腳,不知在這邊鼓吹了些什麼,才讓她不得不嫁……你既然自己不想嫁,為什麼就讓七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