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雲家那邊得了消息如何驚喜,這邊雲姨娘也是驚喜異常,對著周瑾笑得燦爛。到了夜裏,雲姨娘卻小心翼翼派了人過來,對周瑾道:“瑾哥兒,姨娘有件事想與你商量商量。”
周瑾從雲姨娘派人過來就知道她定然是有事要說,也不多說什麼,做個請說的姿態,雲姨娘就立刻說了下去:“這幾年,我看著弟弟的日子,著實過得不好。雖說在我的鋪子裏幹活,平日裏逢年過節也有你補貼一二,但兩個小的也該學點什麼,這樣一來,日子就有些過不下去了。所以……”
她小心地看一眼周瑾,見對方沒有什麼反對的樣子,一咬牙道:“我手上有兩件鋪子,我想勻一間給雲家,你覺得如何?”
周瑾不料雲姨娘說的是這件事,略有些詫異地問:“姨娘的鋪子,姨娘自作主張就是,何必再來問我。”
孰料,一句話出口,雲姨娘居然立刻就哭了起來,捂著臉抽泣不停,哭得周瑾心煩意亂。
“莫非我又說錯了哪句話惹得姨娘生氣了?姨娘休怒,我並沒有要說姨娘不是的意思,姨娘想做什麼,自己做了就是。不必這般小心翼翼問過我。”
雲姨娘頓時哭得更加大聲了。
周瑾頭大如鬥,連忙使個眼色,讓人去請林嬌娘過來。
他自覺自己與雲姨娘是一句話都沒法說了,都不知道說了什麼就戳到了她,惹得她大過年的居然就這樣哭了起來朱門繡卷。
林嬌娘得了求救,連忙就過來了。一進門就見雲姨娘依舊是帕子捂著臉,哭個不停。
她連忙笑道:“姨娘這是做什麼,怎麼就哭了起來。難道是夫君說了什麼不中聽的?”她丟個嗔怪的眼神給周瑾,對著雲姨娘道:“姨娘受了什麼委屈,直管說出來,讓他來給你賠罪。”
雲姨娘聽了這話,卻立刻就取了帕子,連連擺手不止:“縣君不要生氣,瑾哥兒並未做錯什麼,隻是妾身……”
她又哭了起來。
林嬌娘實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想不明白雲姨娘這次又是因為什麼而哭了。在邊上坐了片刻,勸了一陣,周瑾已經是不耐煩地走了出去,雲姨娘聽得他出去的腳步聲,又聽見林嬌娘在邊上溫聲軟語,也不敢當真讓林嬌娘在這裏哄自己,急急地取了帕子擦了淚水。
盡管依舊鼻音濃厚,雲姨娘卻已經順暢地開始說話了:“縣君不要生氣,瑾哥兒沒做錯什麼,隻是妾身想著瑾哥兒這些年跟著妾身吃夠了苦頭,如今卻連兩間鋪子都還要分出去給別人,留給他的所剩無幾,心裏麵覺得愧對了瑾哥兒,一時心中難受,所以……”
“倒是讓縣君見笑了。”
林嬌娘想,果然是見笑。如今周瑾已經得了周家二房全部的財產,難道還非要惦記著你手上兩間鋪子嗎?
“瑾哥兒也是個大方的,我隻是說一句,他就答應得爽快。可他越是不放在心上,我就越覺得難過,都是我無能,什麼都不能給瑾哥兒留下。”
雲姨娘越是說越是激動,眼看著就要重新落下淚來。林嬌娘被她的話刺激得半餉無語,好一會兒之後,方才笑道:“姨娘言重了。您生了夫君,夫君就已經感激不盡,何須您再多給什麼。您若是因為這件事傷心,他看了才叫難過呢。”
她含笑對雲姨娘說:“您看,這不是您一哭,他就急急地叫了我過來,生怕您真的傷心了呢。”
漸漸地勸住了雲姨娘,出門的時候,林嬌娘自己都忍不住搖頭,這樣的一個人,是怎麼在後宅裏活了這麼久,還被人當做掌中珠的?
周瑾見她出來,連忙上前問怎麼樣,聽得雲姨娘已經是不哭了,大大地鬆一口氣。
“我實在是不擅長處理這樣的狀況,有你幫忙,果然是我的幸運。”
林嬌娘想著雲姨娘說的話,卻是感歎,將雲姨娘的心思說了,她對周瑾道:“她也是疼你。”
周瑾臉上的笑容卻淡了一些,沉默地牽著林嬌娘前行,到了兩人的居所,將丫鬟們都趕了出去,方才壓低聲音道:“可是我不是那個被她養大的周瑾。”
林嬌娘不防他居然說起這個,頓時詫異,抬眼看他:“怎地忽然說起了這個?”
周瑾猶豫片刻,低聲說:“你可記得春淺?當日她威脅我,說是看出來我不是周瑾。我想……會不會也有其他人看出來了?”
林嬌娘一驚,片刻之後卻又微笑起來:“那又如何,誰又能拿出證明來,說你不是?”
周瑾依舊猶豫,好一會兒之後,才輕聲道:“我想入京去。邊城裏與過去的周瑾相熟的人太多,若是另有這樣想,也是麻煩。”
林嬌娘抬眼,立刻就看入他的眼中。
那雙眼中,滿是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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