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會結束之後,正殿的門大開,幾位仙風道骨的老人首先進來,隨其後的是幾個年紀稍輕但也有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
這些人的服侍與其他人又有不同,罩衫之上紋有紫金圖案,發冠上也墜有明珠,最上方一人卻是一身白袍,花白長須,眼睛似睜似閉,臉上似笑非笑,看上去便像畫中走下來的老神仙。
葉尋輕聲對沈菊年說道:“上方那位便是掌門,我們要稱呼一聲師祖,下方三人依次是天樞殿的宗元長老,天璿殿的宗英長老,天璣殿的宗明長老,然後便是天權殿的清央師叔。”
沈菊年留神看了清央一眼,發現這人和掌門倒是有幾分相似,不是說樣貌,而是說那副神態。他雙手籠在袖中,垂下眼瞼,眼睛細長,如此半眯著眼,看上去倒像是——似醒非醒……
“外室三堂的堂主如今都忙得脫不開身,今日便沒有來了。下首那幾位,都是各殿的執事,基本上都是清字輩的師叔,也是下一任的殿主人選。”葉尋又說了兩句,這時外麵又走進來一位中年男子,修眉星目,俊朗溫雅,氣質若明珠溫潤。“這位是代掌門,清玄師伯。”
劉晉銘在清字輩裏排行第二,僅次於清玄,其餘之人沈菊年皆稱師叔,唯有這位代掌門應稱師伯。
可能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上了年歲也不怎麼看得出,劉晉銘有四十開外,清玄應在他之上,但就外貌看來,卻像三十剛過之人。
清玄走到宗政掌門身前鞠了個躬,然後走至他身側站定。
“清玄,何故遲了?”開口的卻是宗元長老,三位長老之中,以他麵向最為嚴厲,他所在的天樞殿掌戒律,若沒有這番威嚴,倒不容易壓住眾人。
“回師叔,搖光堂傳來訊息,清苒在南方采購糧食已經獲朝廷許可,金陵蕭家願意以低價出售糧食,但是擔心出現沿途饑民搶掠,因此希望雲都門能夠派出部分內門弟子協助押運。”
沈菊年聽到金陵蕭家四字,忍不住眼皮一跳。
聽到這裏,負責內門人事調動的清央終於睜開了眼睛——地道一雙狐狸眼。“糧食押運沒問題,銀錢押運呢?”
清玄微笑道:“蕭家在北方開設了票號,銀錢無須長途押運,最重要的是派出一批弟子前往金陵,這個就交由清央殿主定奪了。”
清央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掌管六庫的天璿殿殿主宗英長老開口道:“除了糧食,衣物藥材也須添購。”
清玄答道:“藥材需要從北方采購,玉衡堂的人已經去辦了。衣物已在運送途中。”
掌管內門財務的天璣殿殿主宗明長老歎道:“隻怕今年的社庫會顆粒不剩了。”
宗政掌門微睜開眼,微笑道:“宗明,開設社庫的目的是什麼?”
宗明長老一凜,垂眼彎腰道:“掌門師兄教訓得是,宗明錯了。”
社庫的開設,本就是為了荒年救災,若不能救災,要銀錢作甚?
宗政掌門轉過頭對清玄笑道:“你做得很好。”
清玄謙遜彎腰道:“都是清玄分內之事。”
救災之事說完,清央出列,行了個禮,朗聲道:“啟稟掌門師尊,昨天夜裏,二師兄嫡傳弟子沈菊年已至天權殿報道。”
這話一出,三位長老臉上神情都微微有了變化。
宗政掌門輕輕嗯了一聲,半睜開眼睛,瞄向偏殿的沈菊年,笑嗬嗬道:“元成,還不帶你師妹出來。”
葉尋對沈菊年笑了一下,低聲道:“掌門師尊有透視眼。”
看上去,這位宗政掌門和藹可親,門中弟子敬愛他,卻不像對幾位長老那般畏懼。
沈菊年跟在葉尋身後出了偏殿,和葉尋先後行禮跪拜諸位掌門長老師叔伯。
一時之間,所有視線都落到了沈菊年身上。
“唉……”宗政掌門輕聲一歎,竟有萬分滄桑之感,溫聲道:“好孩子,起來吧。”
不知為何,聽到他的聲音,沈菊年驀地覺得溫暖,這位掌門便像一位和藹的爺爺,想到他曾經救了李群性命,沈菊年對他的好感更多了一層。
沈菊年站起身,仰頭直視宗政掌門,幾人也同樣在審視著沈菊年。
宗政掌門不知在想什麼,一直微笑著的臉上竟浮上了一絲悲傷,揮了揮手,對左右道:“你們都下去吧。”
清字輩的師叔伯道了聲是,魚貫而出,大殿之門合上,裏麵便隻剩下掌門和三位長老。
“我本以為,經那一事,清劭不會收徒,但他竟收了你為徒,想必終是走出了過去的陰影。”宗政掌門歎了一聲,悵然又欣喜道:“他終是解了心結,多虧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