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走了一個先生,好不容易又找來了一個。
沈菊年聽說,下人們開了賭盤,賭這個先生又能呆多久。
沈菊年覺得,如果蕭娉婷不改變,她定然會有吃不完的苦頭。
她誘使她讀書的關鍵便是四個字——上兵伐謀。蕭娉婷對女箴不感興趣,沈菊年自己的文化水平也不敢說多高,但教個小學生,總是綽綽有餘的。再者,她也不需要親自教她,她教,她也不見得願意學。因此,沈菊年隻是不時賣個關子,吊起蕭娉婷的胃口,讓她自己對讀書感興趣,隻要她自己有興趣去讀書,那問題就解決了一大半了。
可是,這位姑娘,喜歡看的是兵書,史書,連四書五經都入不了她的眼,隻一本《孫子兵法》就讓她如獲至寶,挑燈夜讀。蕭娉婷看著滿紙生字,終於知道讀書識字的重要性了。這以後,不用別人督促,她也會老老實實練字。
隻不過,她看的那些書,都是沈菊年偷偷從文心齋裏搬出來的,每次兩三本,倒也不會被人發現。而一旦被人發現……沈菊年歎了口氣,反正她也做好受罰的心理準備了。
蕭娉婷安安心心讀了幾天書,也在沈菊年的誘導下勉強開始穿針引線,隻不過人家姑娘都想著繡出一幅好圖,她隻想練眼力,百步穿楊。
二奶奶老太太哪裏好一陣子沒聽到有人告七小姐的不是,很是驚異了一番,而蕭娉婷和沈菊年之間因有了君子協議,人小鬼大的蕭娉婷也沒有出賣了沈菊年,說是她教了她什麼,隻說是自己想通了。讓老太太連聲道阿彌陀佛,佛祖終於顯靈了,家裏喜事連連。
但是家裏顯然不是隻有喜事。
轉眼到了冬至,雪是早就下過了的,早發的梅花也開了三兩枝,一推開窗便見枝頭點點紅意,更襯得這天地間一片蒼茫銀白。
這一天,二爺三爺和七爺都要回來了,冬至對蕭府來說是個大日子,少不得又是一番熱鬧。
一年中,這一天白天最短。
沈菊年起床的時候,天還沒亮。天亮前是一天最冷的時候。沈菊年縮了縮脖子,嗬出的熱氣幾乎都要迷蒙住了雙眼。
裏間的蕭娉婷睡得正香,沈菊年沒敢吵到她,小心翼翼的出門打水,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瑞娘的身子越來越不行了,大多數事情都是沈菊年在做。本來二奶奶還想給蕭娉婷派一個丫頭,但是蕭娉婷推了不要,說其他丫頭笨手笨腳的,隻要沈菊年就夠了,使得沈菊年一人便得做兩人的活。
主子啊,喜歡是喜歡,但很少會體恤人。沈菊年也不是會抱怨的,在鄉下,更苦更累的事都做過,更何況是伺候個小丫頭。
算好了時間,沈菊年便回屋伺候蕭娉婷起身,給她梳了發髻,換上漂亮衣服。蕭娉婷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任沈菊年伺候。
這一整天,蕭娉婷都要去二奶奶那院子裏過,到了晚飯時間,全家人在院子裏開個三五七桌,也是小團圓了。
沈菊年在晚飯前的時間屬於自己,心裏不禁有些小愜意。
對於窮人來說,幸福和滿足總是來得很容易。
對於沈菊年來說,尤其如此。
把自己也整理妥當了,沈菊年這才去門房那裏。
“請問,梁伯在嗎?”沈菊年微笑問道。
一個中年人抬頭看了她一眼,“找梁伯啊?那邊去。”指了指門外。
“謝謝您。”沈菊年笑著點了個頭,向門外走去。那中年人又抬頭看了她一眼。
梁伯正在裝車,看上去正要出門。
沈菊年趕上前兩三步。“梁伯,梁伯!”沈菊年說話的時候,熱氣一陣陣地。
梁伯眯了眯眼看她,樂了。“菊年啊,找梁伯有事?”
兩人也算老鄉了,梁伯對沈菊年的印象還算不錯,平時,沈菊年有了好東西沒少忘記他。
“是這樣的,我聽人說梁伯您要回安州,我想托您給我家裏人寄封信。”沈菊年靦腆地笑著。
“應該的應該的!”梁伯連連點頭,“我一定給你送到!”
沈菊年唇角勾了勾,“那多謝您了!”把信交到梁伯手上,又拿了個小食盒交給梁伯,“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小點心,給您路上嚐著,還有些甜食,小三兒不定愛吃。”
梁伯眼睛都彎了。“梁伯就愛你那小手藝!比什麼山珍海味都要饞人!”
沈菊年平時向鄭廚子學了兩手,其他不說,單是做的糕點,就有青出於藍的趨勢,簡簡單單的雞蛋糕,做得香濃可口,入口即溶,連吃慣了好東西的蕭娉婷都讚不絕口,每天早晨都要來上兩塊。
目送梁伯離開了,沈菊年這才往廚房去。
在這裏,難能有幾個交心的人,鄭廚子算是一個真疼她的人。她自小沒有爺爺,也真把鄭廚子當自己的爺爺了。
今天廚房裏是真忙,十幾個大灶都燃著,肉菜堆了山高,洗菜切菜都忙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