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幻仰起頭來,因為他的眼中含了淚,他怕淚流出來。他從樹縫中看著天空,天空是濕的。他仰著頭,讓淚流回去。可是流出的淚,就像流出的血,再也回不到體內了。任何人在感情麵前,都是難以把持的。他同樣是個被感情傷害的人,他看著自己最愛的人投入了別人的懷抱,他的心比獨孤異更痛。
程幻突然抓起伊人雪的手,猛打自己的臉。耳光打得很響亮,他眼中的淚流了出來,沾在了伊人雪的手上。他一麵流著淚,一麵悔恨地道:“我是這世界上最大的大笨蛋。為了出國,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
伊人雪第一次看程幻流淚,程幻的動情,令她心酸,那一時刻,她失去了判斷能力,似乎被程幻帶入了回憶。畢竟,初戀不是那麼容易忘記的,也許她說自己忘記了,是在隱瞞自己的沒忘記。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想法。
程幻突然把伊人雪抱在懷裏,抱得很緊,伊人雪想掙都掙不開。他繼續訴說著心中的痛:“我現在才知道,人活著是為了愛,其他的金錢,名利都沒有愛動人,而我卻被迷惑了。但我是因為愛而迷惑的,我想用這些來讓我們的愛輝煌,而我們的愛卻死了。這是我最後一次抱你。”
他說完,就把伊人雪放開了。他放得很緩慢,因為他這是最後一次,他要回味。放開了伊人雪,程幻擦了擦眼淚,穿過垂柳,來到了河岸邊,他靜靜地看著水麵,伊人雪站在垂柳後靜靜地看著他。
伊人雪知道程幻在流淚,畢竟他們有一年多的感情,她心中總會有回憶的。她的眼睛也濕潤了,淚光中真的閃爍起以前的畫麵。
程幻站了許久,轉過身來,對伊人雪道:“伊伊,再見了。”他滿臉淚水,說得很淒涼,仿佛是臨終遺言。說完,他突然向前一躍,竟跳進了河了。
伊人雪終於明白了程幻對她的愛,得不到她,他竟然選擇自殺。她嚇傻了,嘶聲喊道:“快來救人啊!快來救人啊!有人跳河了……”喊著喊著,眼淚流了出來。淚水中有忘記,有恨,也有了愛。
遊人很多,他們聽到伊人雪的喊聲,都跑過來。跳到河裏,去救程幻。程幻已抱了必死之心,別人救他,他也不願上來。救他的人,費了許多功夫,才把他救上來了。把他救上來時,他已經喝了很多河水,見到伊人雪,就暈了過去。
有人打了120,救護車很快趕到了,伊人雪陪著程幻一同去了醫院。
獨孤異在他媽的辦公室等了很久,快中午的時候,他媽才回去。回到辦公室以後,獨孤媽媽道:“兒子,你剛跟那個伊人雪散了吧?你跟她散了就對了。我今天在西環路水上公園與客戶談事情,我坐在船上看到那個伊人雪與一個戴眼睛的小夥子擁抱呢。現在的女孩,剛離開你的懷抱,就投入了別人的懷抱,我讓你跟她分開,沒錯吧?”獨孤媽媽就看到伊人雪和程幻擁抱,然後有事離開了,後麵的事沒有看到。
獨孤異簡直不敢相信他媽所說的,但他媽說的戴眼鏡的小夥子,他知道一定是程幻,那這件事確信無疑了。
獨孤媽媽道:“今天你來有什麼事?”
獨孤異正在想伊人雪和程幻的事,什麼心情都沒有了。編理由說他想出版小說,讓他媽給他找個出版社。也沒有說籌集資金拍電影的事。
獨孤媽媽道:“我看你氣色不怎麼好,去找你妹妹吧,讓她陪你走走。”
獨孤異點頭答應著,心裏卻什麼也沒想。
獨孤異跟她媽呆了一會,就離開了。他媽要和他一起吃飯,他沒有心情,也沒有留下。
回到家裏,他看到伊人雪給他留的字條。他憤怒地把字條揉成一個紙團,從窗戶扔了出去。
他心想原來伊人雪一直騙他,竟趁他不在,和初戀男友出去約會。無論如何,他心中再也不能克製自己的想法,再對伊人雪那麼深愛了。
他想伊人雪心中一定還想著初戀男友,說愛他,也許是在騙他。
這次,他對自己和伊人雪的愛徹底產生了懷疑。他憤怒,恨自己傻,投入了全部的愛,換回來的卻是殘缺的,不堅實的。他恨自己對伊人雪愛得太深,本應割舍,卻舍不得。
程幻被醫生搶救過來,伊人雪陪他呆了一會,就匆匆回來了。她到家後,獨孤異故意問道:“去你同學那裏了?”他想給伊人雪一個機會,如果伊人雪能講出實話,給他個理由,他仍然能原諒他。
伊人雪道:“是。要開學了,今天她去商場買些東西,讓我陪她一起去。你見到阿姨了嗎?”
獨孤異道:“沒有。她說有事,在水上公園呢,回不去,我就回來了。”
伊人雪身體震了一下,道:“哦,那改天再去吧。我累了,我進屋休息一會。”
此時剛過中午,若是每次,她一定問獨孤異吃沒吃午飯。可是今天她沒那個心情了,程幻正向她心裏麵擠。或者說程幻原本就在她的心中冬眠,現在蘇醒了過來。她的心太小了,裝不下倆個大男人,實在累得她疲憊不堪。
當愛情發生變化的時候,心中的煩亂已經取代了對愛人的關心。她的表現又如此地明顯,獨孤異從她的言行,感應到了她心裏的變化。
獨孤異很憤怒,又很悲痛。究竟要不要再延續和伊人雪的愛情,他太矛盾了,這個選擇很難。他心中有很多話要講,隻要伊人雪聽了,就明白了他的愛,他就能延續這份愛。可是,延續了愛,對他來講也延續了痛苦。他沒有把握能清楚伊人雪心中的程幻,沒有把握不讓自己想伊人雪和程幻在床上的情景。愛是殘缺的,就像一件殘缺的文物,拋掉心中非常不舍,存留卻不完美。而且,他想和伊人雪在一起,他媽是不會同意的。阻力太多,他無法排除。
他看著伊人雪走進臥室,他沒有說什麼。他坐下來,先讓事情向他坐在沙發上一樣靜止著。
伊人雪一直睡到晚上八點多,獨孤異從沙發上一直坐到晚上八點多。
伊人雪從臥室出來,坐到獨孤異的身邊。獨孤異知道她出來了,靠在沙發上裝睡,也沒有理她。
伊人雪推了推獨孤異,獨孤異才醒來。
伊人雪問:“怎麼不去屋裏睡?”
獨孤異道:“我沒想睡,剛有些困意,又被你叫醒了。”
伊人雪道:“我現在就去做飯,吃完了再睡吧。”她沒問獨孤異想吃什麼,就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