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染發篇
阿慢上大學時，因為太過用功，加之省下飯錢買書買衣，營養不良，早生了華發，自嘲為“少白頭”。工作後，迷上寫作，長期熬夜，加之用腦過度，落得兩鬢斑白，又自嘲為“青白頭”。四十不到的年紀，看上去卻近五十。阿慢常常對著穿衣鏡顧影自憐：白發催人老！
1995年，縣城裏開始流行染發，五六十歲、滿頭花白的人，一染之後，滿頭烏黑，顯得年輕而又精神。女士們年長的白發染黑發，年輕的則是黑發染成或金色或鐵鏽紅或栗子黃，一時成為時尚，人人爭相仿效，有“滿城盡帶黃金甲”之勢。節日裏，走在街頭，滿目望去，人頭攢動，疑似來到外國的小城鎮。
同事中凡生了白發自覺影響觀瞻者，都“層林盡染”，改頭換麵，煥然一新。美女同事王春嬌更是這個月染成金色，下個月染成栗色，再下個月又染成紅色，像個善變的女妖怪。阿慢看同事紛紛下足頭頂功夫，白發變黑發，看王春嬌一頭燦爛，更加賞心悅目，卻不為心動，以堅持自然本色、絕不弄虛作假為理由，任憑白發與日俱增。漸漸地，麵對那些大大年長於他，看上去卻又大大年輕於他的染發者，暗暗豔羨起來。因為僅僅在吸引異性眼光上，他就明顯甘居下風。特別是酒桌上，因滿頭花白而顯得未老先衰的阿慢總是備受漂亮女性們的冷落，而那些因染發顯得青春煥發的年老者，輔以成熟的心智和豐富的人生閱曆，最得美女們的青睞。於是無休無止的勸酒打趣、歡聲笑語，漸與阿慢無關，阿慢憤憤不平，決定窮則思變。
但阿慢不想公然走進發廓，因為他曾多次發過“誓不染發”的誓。突然想起，老婆偶爾自己染發，就決定用她的染發劑，偷偷在家裏自染。說做就做，趁老婆不在家的空兒，拿出染發劑，照著說明書，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實施起來，直到衝洗前，一切順利。待到用白毛巾洗頭時，才發現大事不妙，白毛巾染成了花毛巾，胖白臉染成了花白臉。白毛巾絕對不能複原了，花白臉用了高級洗滌劑再用搓灰布搓了無數下，還是留下淡淡的灰底子。
老婆回來，看到白毛巾成了灰毛巾，氣得柳眉倒豎。看到阿慢的二花臉，又幾乎笑岔了氣。看到阿慢染的不黑不白的頭發，更幾乎笑彎了腰。說你阿慢以為染發像染布啊，你要是能自己染，人家開美容院的早喝西北風了。阿慢說你不是自己染的嗎。老婆說這染發劑是大前年買的，早失效了。當初也是自己染，效果太差，說是栗色的，染出來，即灰不灰，紫不紫，像黴幹菜。於是棄而不用，再染發，就去美容店了。阿慢恍然大悟，當晚決定去專業美容店染發。
美容店小姐看到阿慢半白不灰的頭發就笑，說你先生這不是美發而是醜發，說的阿慢紅了臉，還不忘讚美一下小姐語言很幽默。小姐拿出染發的價格表，有十元、二十元、三十元，甚至上百和幾百元的不等。阿慢選了十元。小姐鼻子哼了一下，說那是專為下崗工人配的。阿慢說他是記者，想體驗下崗工人的生活。小姐隨又肅然起敬，說價優不等於質劣，保證讓他體驗到下崗工人的真實生活，好好反映他們的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