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衣獵獵,雙目沉默。
早知終須一別,也就無須再言。
九天之上,風猛烈了起來,撕裂了雲與視線,淩亂交織成一片無垠的混沌神秘,略長的黑發同思維一樣在狂亂地向他身後的未知張開擁抱。
對麵的那人,清眸不驚,卻宛若藏了無盡的靈緒,同樣墨染般的長發也飄飛的無所顧忌,卻帶著一份明豔,偶爾會撲打在他年輕的臉上,癢癢的,安心。
印象中,這好像是師尊第一次沒有束發吧。
不過還是一樣的美。
“對於不能飛翔的存在來說,天空,是一個異數,然而對於能夠飛翔的存在來說,天空,是一個天下,等你的劍足夠鋒利的時候,就去成為傳說吧。”
他看著師尊的眼,回憶著她久遠前說過的的這段話,不禁有些呆呆的。
他終於默然轉身。
“哼,天下麼……”他輕輕呢喃著,“這算告別麼?”他不知道師尊有沒有聽清楚,他也毫不在意。
武魄一運,縱身而出,如同一顆銀色流星,倏忽遠逝……
徒留身後的人,靜靜佇立,凝望……
聚散無常,自古難全,生死有命,更迭輪回,他的劍,將以此為始,一試那師尊口中的天下了。
他叫劍不世——這名字是他的師尊賜予的,他很喜歡這個名字,他隻要想著這名字,就仿佛看見了所向披靡。
據說,天空之上,另有天地,大多數人稱其為天頂,也有人稱重荒或者重天界,也所以,天空也稱首天。
他要去的,就是天頂。
一切都有理由或者原因,哪怕理由是沒有理由。
他要去那裏尋找一份莫名其妙卻又無時無刻不在牽動他靈魂悸動與向往的源頭。
仿佛來自遠古的召喚。
真是無稽之談一樣的感覺呢。
但是,這本就是個天方夜譚般的不可思議又妙趣橫生的世界。
這裏,是惘界。
“隻是,傳說......還不夠吧。”
劍不世,乃為天族人——一個居於天空的種族。
“我不是天族人。”他的師尊曾說。
“那是哪一族?”
那個永遠以一種看待孩子的眼光看著他的人,隻是一如既往的淡笑著,輕輕地回答了一句,“我麼?我忘了啊!”
眼神柔和,純淨的像雪。
忘了?!聽到這樣玩笑般的回答,劍不世隻有目瞪口呆,他感覺師尊有什麼話其實已經到了嘴邊,卻終究沒說出來罷了。
很多時候,師尊對他的問題都是以我忘了來回應,所以漸漸的,除了武學方麵,他的其他問題基本就都換成了緘默和幻想。
所以他雖然不止一次的想過這個問題,但從此之後他卻再也沒有問及此事。
而且,劍不世的心裏從來沒什麼種族之見,就算他的師尊是天族的宿敵——羽族,也沒什麼。
從他記事以來,接觸到的就隻有自己最喜歡的劍術與修行。
如果再照這樣的情形過上千百年,別人問他,你是哪族?他也許也會仔細想想,然後不好意思的摸著後腦勺對提問者尷尬一笑:“我忘了哎......”
關於師尊,他似乎隻是知道,師尊從來都是那麼淡定從容,好似沒有什麼能在師尊的眼中停駐,師尊很愛花,她會坐在同一個地方不眠不休看著一朵風約蘭從發芽到開花——這中間需要三十年,大約是普通人一生中三分之一甚至以上的時間,並且師尊擁有著他以為的深不可測的武學,縱然自己再怎麼拚命努力,在一次又一次的請戰中也還是未至尾聲便黯然認敗——這是因為自己的自知之明與師尊的絕對驚豔。
真是無底洞一般看不穿達不到啊,是我太笨了吧,他常常這麼想。
師尊沒有對他說過他的身世——他也覺得沒什麼必要。
他沒有家庭觀念,也不感覺有什麼缺失,父親母親兩個詞語就和吃飯喝水一樣沒有什麼特別意義。
尤其是他每一天都過的充實而歡快。
師尊也從來沒有對他講述過她的過去和外界的事情,但是即便就是師尊安睡的模樣,也給劍不世一種“充滿故事”的感覺。
師尊平時也說話不多,隻是指導他武學修行的時候會多說一些。
“很多事情,你還是等到了外麵自己經曆吧。”他的授業或者說隻是單純授武的老師如此說。
真不負責任!他這樣想到。
但是,未知都是有趣的,外麵的世界一定時刻都會出現能夠讓我大吃一驚的東西吧,真是期待啊!這樣想著,他就一點兒也不想從師尊口中聽說外界的模樣了,他希望外界的一切,都必須是完完全全的陌生和無法預料,一點一點都要鋪天蓋地又絕對猛然地向他襲來,那樣才算精彩才更有趣味不是嗎?
但是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師尊破例了,他也完全沉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