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1 / 2)

在接受最後一期治療時,雷克用他特有的外國腔調說著蹩腳的中文:“小麥,有些人心裏的傷是永遠愈合不了的,因為隱藏太深。如果要想愈合,你要從裏到外扒開你的傷口。而不是選擇隱藏。”

蕎麥認真的看著他深邃的藍眼。

她臉色有些白,嘴角稍稍有點起皮,她就呆呆地站在沙發前。

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點單薄,像失群的白雁,行單影隻。讓人不忍多說一句刺痛她的話。

雷克站起走近她,帶點小心翼翼,聲音微微低沉。“小麥,看看那永遠抹不掉的疤。”

“透過時間,看到傷口上結的痂,黑灰色的痂。你看看。”

“撥開硬硬的結痂,看到微微浮腫發濃的傷口,有些刺痛。”

“順著潰爛的傷口,看到傷口上流出的血,你才會看到抵在傷口上的匕首。”

“看到匕首,你才會看到那隻握著匕首的手。”

“那隻手就是傷口力量的來源。是腐爛的原因。是傷痛的始源。”

“你要選擇接受而不是隱藏。”雷克說得緩慢,像剛放入杯中的茶,慢慢舒卷開來的緩慢。

有時候人就是喜歡自欺欺人。

不是不知道,隻是不願意。

蕎麥微微有點走神,眼神定在雷克身後的鍾,看著它緩慢的抖動,心裏數著滴答滴答聲。微微皺了皺眉,心裏嘀咕:“都說了無數遍了,也不嫌累。”

有時候她懷疑雷克完全是把她當成操練他那永遠糾正不了的蹩腳中文。

天呢!什麼時候她變得這麼廉價了,好歹自己普通話也拿了個甲。

免費當陪練員?

她很想問這天價的心理治療費可不可以因為她標準的中文而打個8.8折?

打個8.8折省下來的錢也能讓她和小年去好一點的正宗中國餐館大吃一頓呀。

蟹炒年糕啊,夫妻肺片啊,小雞燉蘑菇啊,想想都要流口水呀。

她不會煮飯,最近阿姨請假不在,小年吃快餐每次都翻白眼,鄙視她不是中國傳統的賢妻良母。飯都能煮得半生不熟的。

雷克看她又心不在焉,無奈地搖搖頭,笑了笑。“中國有句老話呀,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蕎麥笑的有些俏皮。“哈哈哈,嘮嗑,你終於說對中國俗語了。上次你還說對馬彈琴呢。牛馬牛馬傻傻分不清楚。不過嘛,言不言的我不知道,你倒是真的蠻老的了。”

嘮嗑,是蕎麥對雷克的昵稱。

他一定以為她一直叫他老克。像對熟人的親切稱呼,比如老李、老張。每次她這樣叫的時候,他都笑的特別親切,說起話來也少了醫生的威嚴,疏離感也少了不少。

這時蕎麥都會覺得學中文的老外真可愛。

雷克瞪了她一眼,辯解道:“中國俗語太多啦,中國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我怎麼記都記不過來,老混淆起來。”

蕎麥對他那種對中國文化的由衷讚美很受用。雖然這幾年吃的都是米國的飯,但此時滿滿的愛國心止也止不住,自豪感洋溢。決定不打趣他了,給他咧了個嘴。

“你呀,這麼大了,還沒個大人樣,以後怎麼會有人嫁給你。”雷克無奈的搖頭,低頭開藥。

“哎呀,是娶我啦。嘮嗑,你真是笨嘞,我都幫你糾正過成千上萬遍了。女孩是嫁人,男孩是娶妻。像你這麼笨的學生,在中國夫子可會拿戒尺打的。”蕎麥誇張的撫額歎息,故作老成,得寸進尺忽悠起外國友人來。

“沒大沒小,以後你怎麼娶人?”雷克的英文瀟灑飄逸,再加上是醫生的藥方,蕎麥絕對看不出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