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地掀起一串珠簾,憐兒偷偷地探頭進去。一個清朗的語聲傳來:“李壇主,冷壇主,務必在三日後將賬務整理清楚!”
“是!”
憐兒仔細看了看,不但李順卿、冷玉蟬在,還有許多她不認識的人也在殿中,而龍文天便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就在雲天夢坐椅的旁邊。
龍文天吩咐完畢,順手拿起另一個報呈。突然他眉頭一皺,停下手中動作,眼神一轉,不著痕跡地往憐兒藏身的地方看了看,然後吩咐道:“冷壇主,這是上月各地分壇酒樓及茶肆的開設和經營情況,你念給他們聽聽,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和建議!”說完,他便徑自走下台階,向拱門走來。
憐兒一看龍文天過來了,連忙一伸舌頭,將頭縮了回來。
龍文天掀開珠簾,無奈地輕責:“我就知道是你!怎麼跑到這來了?”
憐兒輕扯著龍文天的衣袖,委屈地嘟囔:“雲哥哥和七哥都不在,你又不理我,我該怎麼辦呢?”
拉過憐兒,龍文天替她攏了攏頭發,動作間充滿著疼愛,他早把憐當成了親妹妹一般:“憐兒,文大哥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一時之間走不開。你先去憐花樓,跟木槿學學彈琴、女紅,我一待事完,便領你去玩兒,好嗎?”
“不要嘛!”憐兒小臉兒快皺成一團了,“我才不要彈琴,也不要拿那些破針爛線,我想出去玩兒,好嗎?”
“萬萬不可!”龍文天臉一板,“沒少爺的命令,你可不能隨便出去。”臉色一緩,“況且,隆天苑這麼大,還不夠你玩嗎?”
用勁兒甩開龍文天衣袖:“你不陪憐兒,也不許憐兒出去玩兒,我不理你了!”憐兒氣嘟嘟地轉身跑開。
龍文天哭笑不得,忙叮囑:“文大哥一會兒便去找你,別亂跑!”但看著憐兒氣憤的背影,他又有點擔心,“莫昆侖!”
“屬下在!”莫昆侖應聲現身,像原本就站在那兒一樣。
“你去跟著憐兒,不要讓她迷了路,有事回報!”龍文天吩咐。
“是!”莫昆侖眉目不動,轉身而去,刹那間便不見了蹤影。
憐兒邊走邊氣憤地嘟囔著:“哼!都不跟憐兒玩,都是大壞人!”
突然,她停下腳步,想了一想:我不會自己出去嗎?一會兒你們找不到我,一定會著急,誰讓你們不理我,我便讓你們急一急!打好主意,憐兒便又喜笑顏開地往門口走去。
誰想她剛到門前,便被麵無表情的莫昆侖攔下:“憐兒姑娘,未得允許,你不能走出隆天苑!”
看著莫昆侖的酷臉,憐兒心中已經產生怯意:“我又不認識你,你幹嗎攔著我?”她的聲音很小。
“我隻是奉命行事!”莫昆侖毫無商量餘地。
咽了口唾沫,憐兒一接觸他冷冽的目光,心中打了個突,連忙別開目光,小小聲地說:“不去就不去嘛,你凶什麼!”連忙轉身向苑內跑去,卻沒看到莫昆侖臉上已浮現出笑意。
“氣死人了,氣死人了!那麼凶!”憐兒走到湖邊,心裏還在委屈。望著澄澈如鏡的湖水,憐兒心又一動:哼!我偏要讓你找不到我!
毫無征兆,她縱身便跳下了湖。
“憐兒姑娘!”莫昆侖大驚失色,連忙也跳入湖水,但除了水草遊魚,哪兒還有憐兒的蹤影。莫昆侖心焦如焚地遊來找去,他怎麼也沒想到,就因為出不去園子,那個傻丫頭竟……竟跳湖自殺了。我的天呀!
其實憐兒一到湖裏,便已化身為蓮,跑到湖的另一邊了。對岸本就植滿了蓮花,莖葉覆水,莫昆侖當然看不見。憐兒卻玩得興起,在湖底遊來遊去,也不知漂出了多遠,直到鑽過湖底的一個截水大閘,那閘門正是隆天苑與外麵的交界之處,平常不能隨便開放,今天正巧要換水,卻讓憐兒碰上了。
“嘩!”憐兒鑽出水麵,四處一看,隻見青山綠水,分明已是隆天苑外麵的天地。憐兒喜出望外,連忙飛身上岸,因為四野無人,否則她斷不敢在外人麵前飛行,這是元元大師密切囑咐她的。
憐兒向半路遇到的樵夫打聽了去京城的路,便趁四下無人,掠過樹梢,向京城飛去。
終於進城了,憐兒被熙攘的人群擠來擠去,不但不覺累,反而愈加開心,一邊嘻嘻笑著,一邊更用力地和人家擠,看來她是把這當成了一種遊戲。直到她的目光被糖葫蘆吸引,這推擠才算有了目的。
好不容易擠到賣冰糖葫蘆的的老者身邊,憐兒長長呼了一口氣,盯著粘滿糖汁的糖葫蘆,話卻說給老者:“我要吃糖葫蘆!”
老頭連忙挑了一串紅果又大又多的遞給憐兒:“這串行嗎,小姐?”
憐兒連忙接過,舔了一下:“當然行!”
然後轉身要走,老者趕忙說:“小姐,您還沒付錢呢!”
“錢?”憐兒驚愕地看向手中的糖葫蘆,這才想起每次雲哥哥買東西的確是給了一些白花花的東西,這可著急了,“老爺爺,我沒有錢呀,我雲哥哥有錢的,可我找不到他呀!”看看可愛的糖葫蘆,憐兒狠狠心,萬般不願地將糖葫蘆遞還給老者,“還你吧!”但誰都能看出,她有多舍不得。
賣糖葫蘆的老頭卻笑了:“算了,就送給姑娘吧!反正我也未必都能賣出去,還不是剩下!”
“真的?”憐兒開心地拿回糖葫蘆,又舔了一下才說,“謝謝老爺爺!”
誰想這幕情景恰好被旁邊一個無賴看見:“唷!小姑娘,如果你讓我在你那嫩臉上親上一下,我把所有的糖葫蘆都搶來送你,怎麼樣?”說著,還將嘴向憐兒湊去,那種惡形惡狀,實在令人惡心。
憐兒起初一愣,但隨即小臉氣得紅通通的:“你……你,我又不認識你,才不讓你親!”趕忙跳了開去。
那無賴緊追不舍:“假正經什麼,來,親一下!”
賣糖葫蘆的老人一看,連忙攔住無賴:“我說張三兒,人家小姑娘又沒惹你,你也給自己積點陰德吧!”
“老不死的!”那張三兒邊罵邊將老人推向一邊,“少管你三爺的閑事!”
憐兒趕快將老人扶住,氣鼓鼓地說著:“這個大惡人,真是壞!”
“臭丫頭,你敢罵我!”
張三兒拉袖子正要向前。這時,對麵走來一個搖頭晃腦的人,身後還跟著幾個打手,那人喝道:“張三兒,欠我的錢也該還了吧?”
張三兒一聽,連忙收起凶相,點頭哈腰地說:“錢大爺,這幾天手頭緊,您寬限幾天。”
“錢大爺”哼了一聲:“寬限?我看你是皮癢了!”
“錢……錢大爺,我……”張三兒一急,突然看見了憐兒趕忙湊到姓錢的耳旁,“錢大爺,我把這個丫頭給你,一定能賣上幾個錢!”
錢大爺打量著憐兒:“你少給我來這套。看衣著,便知不是你能罩得住的!”
“您有所不知,她連買糖葫蘆的錢都沒有,我看是沒主的人。”張三兒繼續慫恿。
錢大爺有點心動,誰知這時,一個滿臉胡子的漢子分開人群,走到他跟前:“錢大爺,我正找你呢!”
“吳同,是你呀,有事嗎?”
吳同悄聲說:“有個大爺要見你,就在胡同口的樹林裏。”
“誰?”
“您去就知道了,那個大爺可是真正有權有勢的主兒!”
“那……好吧。”錢大爺略一猶豫,衝著身後的人吩咐,“我們走!
憐兒有些好奇:“喂!你們去哪兒?等等我!”說完連忙追上去,還不忘回頭瞪張三一眼,“你才是臭雞蛋!”
那張三目瞪口呆地看著憐兒竟主動跟著正想賣她的人走了:“這世上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
來到樹林邊上,錢大爺問吳同:“人在哪兒?”
“在這兒!”一個白衣散發的人從樹後轉了出來,竟是虹風鏢局的局主風飄雪。
吳同迎上前:“風局主,那趟鏢貨就是他讓我托的,我隻拿了五十兩銀子,其餘的全不知情!”
“錢大爺”一看不妙,轉身要跑。風飄雪更快,略一換步便攔住他:“錢成,那趟鏢是朝廷貢品,你已犯了誅連九族之罪,還不將主使人說出!”
“我……我真的不……不知道。風局主,您高抬貴手,饒我一回!”錢大爺也顧不得在眾人麵前,竟跪了下去。
“隻要你說出是誰給你的貨,我便放了你!”風飄雪目光似冰。
“我真的……不知道……”
“是不知,還是不敢?”
“我……我是不敢……呃!”突然,他雙目一瞪,身子一歪,竟倒下地去。
風飄雪一驚,連忙向前探視他鼻息,就在這時,另外幾個跟錢成來的人,包括吳同也紛紛滑落地麵,林內卻有人影閃了一下。
風飄雪身形似電,掠入林中,卻不見有人。
“該死!”風飄雪恨恨地一頓足。
“喂!”從一棵樹後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風大哥!”那聲音怯怯的,幾不可聞,不是憐兒是誰?
風飄雪目光一凝,詫異地說:“是你?!”
憐兒從樹後走出來:“風大哥,我剛才看到有一個人躲在樹林裏,後來不知怎麼又走了,他走得好快!”
風飄雪點點頭:“你可看清楚他的長相?”
憐兒想了想:“他好像穿著一身青色的衣服,長得……長得……就是那樣子吧!”
眼中透出笑意,風飄雪有趣地問:“哪個樣子?”
“就是……那樣子嘛!”憐兒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突然想起什麼,“風大哥,那幾個人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