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斤重的鐵球接連不斷飛進騎士團的隊列當中,團員們擦著就傷,挨上就死。維斯瓦河裏麵最不缺乏的就是水,炮組們從一開始就用河水給炮管降溫。幾乎沒有射擊間斷時間。
條頓騎士團對於遠程投射武器的理解還在停留在杠杆類的投石車、麻繩類的扭力弩炮以及筋腱類的弓弩水平。雖然聽過東方軍隊的許多傳聞,卻是第一次真正直麵圓滾滾黑乎乎的管狀火器。
就見蒙古人一頓搗鼓,往黑乎乎的家夥裏麵塞了點啥,然後隨著濃厚的白煙,有什麼玩意從黑呼呼的玩意裏麵噴射而出。看上去很像是某種妖魔鬼怪。看傻的條頓騎士團員們挨了兩百炮,才猛然發現周圍的兄弟們以慘烈的模樣死傷在自己身邊。這才發聲喊,扭頭就跑。不久前還站滿了人的河岸上隻剩下幾百或死或傷的騎士團員。
費了極大力氣收起船錨,元國炮兵射擊台繼續向維斯瓦河東岸靠近。比他們早一步,船運輸了一些步兵先上了岸。條頓騎士團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火炮,卻也知道一旦讓元國步兵在維斯瓦河東岸建立橋頭陣地,等浮橋搭建完成,凶惡的元國騎兵就可以不受任何阻礙的抵達華沙城下。
大團長一聲令下,一些膽大無畏的騎士團成員集結起來。他們單膝跪地。隨軍教士手持法器給他們一一施以祝福。接受了香灰灑頭,聖水淋身,聖言祝福,口水微粒噴濺開光的種種加持之後,充滿神聖感覺的騎士們起身列隊,揮刀舞槍的殺向元國橋頭陣地。
先發動進攻的是條頓騎士國的長弓手和弩箭手。特別是弩箭手們,密密麻麻站了好幾排。騎士們很討厭弩箭,這是一種肮髒農民都可以輕易操作,並且有效殺死騎士的可恨工具。但是用來對付蒙古異教徒的時候,這些騎士就覺得弩箭變得可靠甚至可愛起來。
此時就見已經登上維斯瓦河西岸的元國士兵在一些敲著鼓的人後迅速排成整齊的隊列,騎士團的騎士們更是高興,這麼一來就可以讓弩箭更有效的發揮威力。在騎士們命令下,弩手們把弩箭箭槽的尾部頂住胸口,另一支手抓住弓弦,拉到扳機的位置上扣好。然後從箭壺裏抽出弩箭放入箭槽。
對麵的蒙古人並沒有幹看著,火槍手們早已經裝上了子彈。牧羊娃放牛娃出身的指揮官大聲喊道:“拔出塞子!”
火槍手們立刻服從了命令,不等對麵的條頓騎士國遠程射手們發射武器,已經上岸的元國火槍手們就來了第一次齊射。
和敵人相比,元國火槍手的人數還是太少,子彈打倒的敵人數量並不多。對麵的箭雨在片刻後飛射而來。元國火槍手們都穿了胸甲,帶著有麵甲的鐵盔。有些人腿部中箭,跪倒在地上。這並沒有阻止沒有受傷的元國火槍手們按照口令拿出子彈,裝填,抬槍瞄準。
有兩位放牛娃和放羊娃出身的指揮官也中箭倒在地上,這並沒有讓其他指揮官有絲毫的動搖。他們閑庭信步般站在隊列前麵,任由敵人的箭矢在自己的頭盔和鎧甲上敲出叮叮當當的聲音,繼續指揮火槍隊與敵人的弓弩隊列對射。
抄襲了宋軍的製度之後,元國軍隊平素就非常注意培養服從紀律聽指揮,關鍵時刻能夠站出來的軍人。對這些從軍的元國人而言,在殘酷的草原上想死太容易了。災可以死,疾病可以死,饑餓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慢慢而且痛苦的殺死草原上的窮人。
放牛娃和放羊娃的父母這樣死去,放牛娃和放羊娃的兄弟姐妹這樣死去,放牛娃和放羊娃和他們的孩子也會這樣死去。在這個完全講血脈,靠生殖器所有者身份決定人們高低貴賤的世界裏,郝仁大王終於向放牛娃放羊娃們敞開了原本從不向他們敞開的大門。在軍隊中,靠自己的經曆和別人經曆,這些放牛娃和放羊娃明白了,靠他們自己的努力,他們也可以獲得溫飽,讓家人擁有財富,甚至死後也能讓家人得到國家的撫恤。
撫恤金並非微不足道或者有點價值的一袋錢幣或者一疊鈔票,而是牲口、馬匹,以及他們的孩子上學從軍的名額。原本隨時可死的賤命有了更多可以衡量的價值之時,生死就不再那麼值得恐慌和恐懼。
殘酷的對射中,兩邊不斷有人倒下。後續登岸的元國軍人們迎著箭雨快步衝進自己人的隊列,冒著敵人的箭雨和敵人進行著殘酷的對射。傷兵們倒地之後緊閉嘴唇,絕不發出呼痛的聲音。任由兄弟將他們拽到筆直站立的隊列後。在兄弟們組成的人牆掩護下,咬住軍醫遞給他們的軟木,接受痛苦的臨時治療。
戰場上槍聲大做,濃濃的硝煙味和逐漸濃厚的血腥氣彌漫在隊列之中。除了槍聲、高亢洪亮的指揮聲之外,由精銳組成的元軍登陸部隊隊列裏麵並沒有呼痛和慘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