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聞言眼神冰冷,手中長劍一掃,一道寒息混著劍氣橫過,直直刺向男人的胸前。
昨夜剛遭偷襲,今晨就出現一個對心柳抱有異樣心思的人,危險!
對方意圖不明,直接除掉最穩妥。
“真的是你?!”男人腳步未動,眼底還有著不可置信。
他兩手微微一抬,也不見使了什麼招式用了什麼武器,江雲的劍竟然僵在半空,似乎被無形的繩索捆縛,刺不下去了。
“小心!是天蠶絲!”仇心柳低叫。
天蠶絲傳說中是由冰蠶所吐的透明蠶絲一點一點織成,堅韌無比利如刀刃,火燒不融劍劈不斷,是江湖人夢寐以求的神兵利器,想不到如今竟出現在一個服裝古怪的男人手上。
天蠶絲雖無形無色,卻也不是堅不可摧。隻要一染色,立刻無所遁形。
江雲手腕微動,正想再動手出招,身後仇心柳卻拉了拉他的衣服。
“別動手。”
江雲微側頭眯了她一眼,仇心柳連忙抬起自己的右手,露出腕上的竹紋水玉鐲子,“他也有。”
她的眼力不錯,短短片刻的打量已經瞄到男人頸脖上掛著一串異族風情濃厚的飾物,純銀為底打造成各種奇特造型,上鑲各色彩石,粗獷中透出幾分精致華麗。其中一顆不起眼的黃玉雕琢成竹葉模樣,赫然正是九方閣的標誌。
這個男人大概是閣裏的人,會認得自己也不出奇。
“九方閣?”江雲心思敏捷,立刻就想到了。
能跟心柳有同樣飾物的人,必然是九方閣。
他之前也有留意到,無論是符震還是九方策,身上總有某樣東西是紋著竹子的,以彰顯自己身份,而且那還必定是玉石。
玉竹麼?哼,真夠清高卻又低調奢侈的。
“你是何人?”江雲的劍依舊是指著男人,連聲音也帶著殺氣。
心柳雖認為那人是九方閣的人,他卻仍有存疑。
在安慶江家,可是有人故意留下與心柳的玲瓏水玉簪相似的簪子,意圖將眾人目光引向她。難保這次不是有心人仿製九方閣的標誌,來迷惑旁人。
心柳是法術成敗的關鍵,他一直牢牢記得,不敢忘記,更不敢掉以輕心。
“在下清明,跟心柳一樣,也是九方閣的人。”抬手朝兩人作了個揖,清明媚眼含笑地看著仇心柳。
他氣質本妖豔,眼眸卻溫暖入春,唇瓣微啟時帶起一縷淡香,一時渾身如沐春風,雅致美妙。
如果說符震的雅是一襲白衣襯得人不染塵世清雅如蓮的風姿,那此人就是如同潑墨山水舒緩淡雅質樸自然的氣韻。
一人勝在舉手投足間的儒雅,一人勝在眸光流轉間的靜雅。
“你也是九方閣的,那為何會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呆著?”仇心柳從江雲身後伸頭,懷疑地問。
九方閣遠在江南,他不在閣裏做事,而於天色微亮出現在這邊塞荒林裏?
“我是閣內畫師,一年前多以前,奉先生之命陪夫人來這塞外采集藥草,並將其繪製成百草冊集。”清明好脾氣地有問必答。
“先生竟然有夫人?!真的假的?!”仇心柳難掩自己的驚訝,畢竟她在閣中這些日子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她先生是有家室的。
這般質疑其實不太符合禮節,清明卻不甚在意,微笑點頭。
仇心柳還待再說,江雲卻是再次將她擋在身後,道:“有何憑證?”
仇心柳驚訝的是事件的真實性,江雲懷疑的卻是那人的身份。
此時此地,無論是誰出現,他都有懷疑的理由。
或許真如江瑕所說,他所信任的,唯有仇心柳一人。
“江雲公子這般多疑乃是不好。”清明皺了皺眉頭,又朝仇心柳笑道,“心柳你可信我?”
江雲見他認出仇心柳後眉眼間多有親昵之態,心中本已不耐,何況兩人對談間可知心柳並未見過此人,此刻聽得他如此說更是心煩,當下凝氣於劍,冷聲道:“既無憑無據,就請兄台不要擋道,讓出路來吧。”
咦?真要打啊?
清明身上有九方閣的信物,言談間又提到先生,當不會有詐。因為“先生”這個敬語,她隻在符震等人嘴裏聽過,外人可不會知道先生是何許人。
但江雲並不知道這些事,他如今擺明是不信。
仇心柳不由有點著急,她輕扯著他的衣袖,見他還是不為所動,一急之下拉住了他沒握劍的右手手腕,脫口而出:“雲哥哥!”
話音未落,她自己先是一怔。
這般親昵的稱呼是怎麼回事?
江雲一震,右腕翻動立刻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卻依舊牢牢擭住清明不放。
仇心柳麵上一紅,心下大窘,小手掙紮了幾下想脫出他掌控,未料他五指使力,抓得緊緊地。
兩人便這般不動聲色糾纏,十指緊扣。一時未察覺對麵的清明眼底抹過極淡的失落。
就在此時,一陣朗笑聲從林中傳來。
“你們夜不歸宿,原來是尋到了風華絕代的清明兄,舍不得回來啊?”見幾人從樹後走出,卻是九方策一行人,說話的正是符震。
清明聞言迎上前去,向著領頭的九方策微微屈身禮拜。
九方策向著清明點頭示意,看來這人確實是九方閣的。
而仇心柳一見到帶頭的黑衣孤傲身影,心一蹙,猛然從江雲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江雲也瞧見了那幾人,冷哼一聲,繼而收了劍,隨手從懷裏拿出一塊棉布,慢慢擦著劍。
仇心柳本已走開幾步,想跑去九方策身畔,此刻見得他的動作,不由得停了腳步,低低“咦”了一聲。
“怎麼?”江雲抬眼看她。
“沒……我以為你要收劍入鞘。”仇心柳呐呐地說著。
其實她想說的並不是這個。
而是……這人,竟然也有用劍後擦劍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