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等歹婦,嫁入蘇家才一年,逼死三房小妾,把表兄妹趕出家門,每天吵吵嚷嚷大喊大罵,連夫人那樣吃齋念佛的,她都不放過。好端端如今兒死了,真是老天有眼哪!”
“你以為這就完了?看著吧,她家那夥兒人,這才開始呢!”
“哎,你說蘇家百年聲望,就要從這位新死的夫人開始敗了吧?夫妻反目,家破人亡,好生淒慘。”
偌大園林,綠蔓拂新藤,牽牛花一尾兒啪嗒鬧,春意如舊。遠遠飄開的戲聲哀婉,滿目悲涼的素白布景,人人麵上雨悲還喜的神情,給蘇家帶來詭異的緊張感。一唱戲的小生翹白著臉,從白色幕布後探出腦袋,滴溜溜的黑眼珠,瞅向大廳。那裏有一具黑色棺材,還有好幾撥氣色不同的人。
前夜,蘇家長子蘇卓吃官司,說什麼殺了人,吃牢飯去了。昨夜,新夫人唐驚燕喝了碗湯,死了。今兒個晌午,本就來長安城裏賞玩的揚州唐家進了蘇府,開始砸鬧。
蘇家長輩早躲出去了,而今隻有蘇家幺女蘇善水,扶著可憐的母親葉氏站在大廳中央,麵對著唐家一眾人。容貌美貌的少女今日穿著喪服,目裏含淚,操著哭啞的嗓音解釋,“哥哥出了事,我們都很著急,這個關頭兒,怎麼會無辜害死嫂子?嫂子畢竟是我們家的人,我們沒做對不起嫂子的事。”
唐夫人和葉氏年齡一般,卻強勢的很。她身後還有自己的長女、小兒子幫跟,自然不怕蘇家如今這個空架子。隻管扯著嗓門喊,“那就驗屍,看那什麼湯裏,有沒有毒!”她眼尖,瞅準葉氏後麵跟著的抖肩膀女子,繞過去揪住女子,大喝,“你就是姑爺那位什麼小妾吧?夜裏那湯是你端給你家少夫人的吧?你這個歹毒的狐狸精,就那麼想害死你家少夫人,自己做大?”
唐家是開武館的,帶來的人多。蘇家書香門第,又已凋零,架不住這麼鬧。唐夫人一開吼,眾小廝被唐家小廝擋開,被揪住的小妾寧然麵色蒼白如紙,臉上淚珠兒掉,一個勁兒地低聲,“我沒有,沒有害夫人。我不敢的……”她楚楚可憐地看向自家老夫人和小姐,希望她們幫幫自己。
葉氏氣得渾身顫抖,“你放開寧然!寧然沒投毒,我們自家都知道。”蘇善水撫著母親的背,憂苦無比。
唐夫人冷笑,“你們害死人,還有理了?賠錢吧!一萬兩不拿出來,我們就不走了!”
蘇善水吸口氣,哭道:“我哥哥進了牢獄,就剩下我和母親。家裏值錢的早被嫂子敗光了,我們哪兒來的錢?”
唐夫人哼一哼,一點兒都不覺得虧心,“沒錢?那你們搬出去,把園林留給我們住!”
葉氏一口氣提不上來,直愣愣暈了過去。蘇善水哭叫著“母親”,寧然撲過去喊著“夫人”,唐家人也被葉氏的暈倒鬧得陣腳大亂。大廳一時間人仰馬翻,沒人看那具才買來的檀木黑棺材,也沒人關心院子裏的戲還是不是在唱……
在後院一裝飾奢華的屋中,兩個丫鬟哭哭啼啼地跪在床頭。床上白色衣裳的美麗女子,柳葉眉,杏仁眼,膚色透明一樣的白,從頭到腳透著死氣森森。外頭吵得厲害,這裏卻十分安靜。唐驚燕在蘇家不得人喜歡,她死去,也隻有自己的貼身侍女,會真心為她掉一掉眼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