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霖從夏媽媽的敘述中回過神來,放下那顆琉璃球,凝看著老人。
老人聽他說完,卻是久久沉默,仿佛置身在深深回憶中,刀具凝固在了手中。
那一年,聽蘭剛好十八歲,她父親為了一場政治聯姻,要將她許配給一個軍官的兒子,而聽蘭卻以死相逼,說如果他不能做出一串她想要的風鈴,他娶的就將是一具屍體。
她父親勃然大怒,卻也沒有辦法,最後他貼出告示,瞞著聽蘭懸賞能做各種風鈴的人。
聽蘭第一次到他父親這家的手工店,問:“你們的手工店能做一串雕刻人像的風鈴嗎?”聲音清脆恰如風鈴的搖曳聲。
父親擺手:“什麼風鈴不風鈴的,我們隻做木工雕刻。”
頓時,她失望萬分。
他向前,怯怯問:“你為什麼想要一串風鈴?”
聽蘭大喜:“你會做?請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好不好?因為我真的很想像風鈴一樣生活在自由的風中。”
“你站在風中不就能感受到風的自由了?”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魚隻有在水中才感覺到幸福,風鈴也隻有在風的世界裏才有幸福,而我需要一個愛的世界。”
他凝看著她,說不出話。
她執著問:“你會做,是不是?”
他傻看著她,輕搖頭:“不會。”
從那以後,他滿腦子都是她的影子,無數個日夜他都在鑽研怎麼做風鈴,在學習過程中,師傅教他做了各式各樣的風鈴,最難的是在風鈴上雕刻上花草,有一天,他問:“如果雕刻人像呢?”
回答是:“妄想!”
他卻沒有放棄,一天又一天,他將自己鎖在房裏,雕刻花草,卻不敢雕刻她的模樣,終於有一天,他順利雕刻出了一朵蘭花,便開始嚐試雕刻她的模樣。
他相信愛一定能創造奇跡,在關了燈的情形下,完全憑自己一顆真心去雕刻,完成了後,他怔怔坐著,不敢去開燈。
終於,做好了重新雕刻一遍的準備,打開燈,發現在這串銀質風鈴上竟活靈活現地雕刻出了她的模樣。
他將這串風鈴送到她家裏,她父親出來大廳見他,看了看風鈴,對管家吩咐道:“取一萬大洋給這位少年。”
他連連擺手:“阮大人,你誤會了,我隻是希望小姐開心,並不是來換取懸賞金的。”
但是,他將一袋子錢,塞向他懷中,在椅子上坐下,端起一杯茶,品了品說:“這些錢就當我買了你這串風鈴,以後不要再提起這串風鈴是你做的,懂了嗎?”
他一怔,莫名感覺其中有極大的陰謀。
過了半個月。
聽蘭上了那位少將的婚轎,婚轎上掛的就是那串他做的風鈴,它隨風飄啊飄,可是它真的感受到自由和愛了嗎?
城中的百姓都在歡慶,說少將能雕刻出一串有聽蘭小姐模樣的風鈴,他們一定是命定的戀人……
裴霖又主動替老人做飯種菜,翻地,收割莊稼,終於,老人細致耐心地教他做了一串真正蘊含著愛的風鈴!
幾天後,風鈴雕鑄成功。
這串風鈴上有夏若靈輕淺微笑的純真樣子,有開懷大笑的優美姿態,有在走路不經意回頭的模樣……
當裴霖拿著那串風鈴辭謝老人,走出手工店時,邱煊說:“開個價吧,多少錢,你才會賣?”
裴霖不禁一笑:“送給你吧,你去送給她。”
他詫異:“就……就這樣?”
“對啊,反正我們都隻是希望她開心而已,誰送都一樣。”
難道老人沒有告訴他,這串風鈴有什麼寓意?不可能!他與那位老人關係如此親密,他不可能沒有告訴他!那他就這樣,將他辛苦做成的風鈴拱手讓給他?
但是,管那麼多幹什麼?現在他可以送這串風鈴給夏若靈,他終於可以走進她心底了!
“你別後悔!”
邱煊拿著那串風鈴,徑直去了夏若靈家裏找她。
裴霖輕輕笑了笑。
看著這一幕的老人,卻在重重地抽煙,不停搖頭。
……
邱煊伸手進夏若靈發中,委屈:“夏若靈,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風鈴是誰做的,我也沒有說是我做的。”
她目光直視他:“那你知道,這串風鈴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邱煊低頭,不敢看她,而後,他點頭默認。
她不怒反笑:“這與欺騙我的感情有什麼兩樣?”
“夏若靈,我們這一路走來,難道沒有愛嗎?”邱煊捧著她的臉,聲音略顯沙啞地繼續說,“當我家經曆事業變故時,你曾說過,要陪著我度過所有的難關,那次郊遊,你送我楓葉,有一片寫著,‘希望以後每一天,我們的愛都常伴彼此左右’,你還說,以後我們老得走不動的時候,可以翻看這些楓葉,慢慢回味的,你都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