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的沉寂如同空蕩而過的萬丈光年。
如果是夢,請讓我從夢魘中醒過來。
可是睜開眼,子昊那張慘白毫無生氣的臉就會出現在明月的眼前,她虛脫似的跌坐在長椅上,走廊盡頭的手術燈依然亮著。
子昊的父親攙扶著早已心力交瘁的妻子。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燈滅了,醫生和護士從門後走了出來,夫婦兩人馬上走上去,走廊那頭的明月也倏地站起身來,可是醫生無力的搖頭讓他們所有的希望都淪陷。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以前看港台的節目這句台詞聽得最多,那情節老套得要死,有時明月更是一看到就馬上轉頻道,她寧願去聽“送禮要送腦白金”也不想聽那句一成不變的爛台詞。
可現在聽到,卻真實得可怕。
隨後的護士小姐將病床推出,夫婦二人撲倒在兒子的床前失聲痛哭,明月站在走廊的另一頭,她想向前走一步,可她此刻已失去所有的力氣,看見自己的朋友躺著冰冷的白布下,意識到自己永遠也再見不到他,她淚如雨下。
——媽媽?媽媽?
——啊?
——月月是問媽媽那個人還會不會回來?星星會不會重新回到天空上去呢?
——嗯……從天上掉落的星星不能再爬到天上去了,那個離開了的人一樣不會再回來,因為他將要到另一個地方旅行去。
——他為什麼要到另一個地方旅行去呀?那他一個人不就很寂寞咯。
……
“小姑娘,你怎麼了?沒事吧?”
明月不知蹲在角落裏哭了多久,直到有護士推了推她肩膀關切地問了句,她才緩緩地站起身,可她沒有回答護士小姐的話,一個人一聲不吭地沿著牆壁往外走。
這就是子昊頻頻請假的原因,這就是這幾個月下來聯係不到子昊的原因。
子昊身體不好我是知道的,可我卻一點也沒盡過朋友的責任,連自己最好的朋友心髒病發入醫院了也不知道,直到他麵無血色地被推入手術室,直到他原本溫柔的麵孔上蓋了白布,直到他永遠離開再也見不到了……
從醫院出來後,明月一直走,馬路兩端都是長長的車龍,喇叭聲和司機的詛咒聲在蒸烤過的招牌間四蕩,可明月此刻的內心卻靜得隻有空白的回音。
燒得火紅的天空像要將世間的一切吞噬。
來到街心公園的門口,明月看著空蕩蕩的公園,看著紋絲不動的千秋板,看著慢慢繁星閃爍的深藍色天空。
她以前一直覺得這樣的天空最美,可現在看起來卻一點也不美,坐在千秋板上再看向繁星閃爍的天空卻一點也不美,像在哭。
——他為什麼要到另一個地方旅行去呀?那他一個人不會覺得寂寞嗎?
——嗯……不會呀,因為我們無論悲傷快樂都會想起他呀。
——這樣呀,可月月還是不懂?啊,媽媽,快看,有顆星星從天上掉下來了,是不是就代表有人要離開了呢?
——哦,他要背上背囊啟程去旅行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地上。
“原來你在這裏。”
眼前出現了一個影子,可明月沒有抬頭,“……對不起。”
“之前一轉身就不見了你,打你手機又關機,是不是手機沒電了?”
“……”
“你燒退了沒多久,我送你回去吧。”
“……”
“現在快天黑了,米嬸肯定擔心你了,我送你回家吧。”
“……”
傅上弦看著一直低頭沉默的明月,神情悲傷。
“……我從來不向流星許願,它不是什麼天空的寶物,而是,他們在為住在雲朵上的亡靈哭泣流淚。”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走路回去就行了。”
直到看不見明月的背影,傅上弦還站在原地沒有動。
遠處的流星滑過夜空,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