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2 / 2)

她忙推開懷裏人兒,揉著腰往沈煜身後一躲,“那個,這位公子,你是?”

蘇白隻覺耳邊轟鳴一聲,她竟叫他“公子”,他緩緩抬頭,雙眼空洞無神,嘴唇一張一合,“你叫我……叫我……什麼?”

江南大吃一驚,眼前的人兒眼窩深陷,唇色蒼白,衣裳穿在他身上像是套在竹竿上似地,仿佛風一吹就能把他吹的老遠。他臉上滿是淚痕,原本閃著光芒的雙眸此刻黯淡下去,眼中滿是絕望,似是被所有人都拋棄了般。

聽不到別的,隻聽見他幽幽的歎息:“你……叫我……叫我……什麼?”

江南當下覺得十分不對勁,她忙上前,輕輕地搖他:“蘇哥哥,蘇哥哥你怎麼了?我是江南,江水的江,南方的南。”

蘇白忽地笑了,他將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推開,踉踉蹌蹌地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嗬嗬……嗬嗬……”他的笑聲到了最後,聽著竟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沈煜縱是心內十分不痛快,也知此刻絕不是鬧脾氣耍小性子的時候,他十分大方體貼地勸道:“必是出了事,南兒你快跟過去看看,他一個男子,這般走在路上很危險。”

江南也顧不得別的,隨即拔腿跟了去,沈煜心裏的怒火一下子撩了原,咬牙切齒低聲恨道,回頭再跟你算賬!到哪都桃花一堆!

穆凝見蘇白那般莽撞地衝了出去就知要壞事,待她從醫館出來時,隻見沈煜麵色鐵青站在一輛馬車邊,車把式正給馬順著毛,瞧見她走出來了,鬆了馬韁過來,道:“車資一共是二錢銀子。”

穆凝往後退了一大步,擺手道:“我沒錢,你找他。”她手指著沈煜的方向。

車把式豈肯罷休,拽著穆凝的袖子不放:“你若是不肯給錢,我便將你們同仁堂告到官府去。”

穆凝沒得法子,隻好掏錢消災,待車把式拿了錢趕車走了,頓時淚流滿麵,她存了一個月的銀子就這麼沒了,她肉疼。

穆凝也不是笨人,知道必是蘇白蘇公子跟兩人撞上了,江南隨著蘇公子走了,沈煜臉色才會這般不好。她大步走過去,一時忘了男女之防,手搭上他的肩膀,勸慰道:“何必生氣,女子逢場作戲罷了。你若是賢良淑德,早早地替師妹納了蘇公子才是正道,免得將來別人嚼師妹的舌根子,說她們無媒苟合就麻煩了。”

沈煜轉身,一雙眼中殺意頓現,對著穆凝步步緊逼,一個字比一個字咬得很:“逢場作戲?我不賢良淑德?納小侍?無媒苟合?嗯?”最後一個字明顯上揚了語調,他頓了頓又道,“你若是不趕快把爪子從我身上挪開,我叫你嚐嚐什麼叫雖、生、猶、死!”

這一日,耀江鎮的同仁堂前,傳來穆凝穆大夫淒涼的慘叫聲:“師妹救命啊!”凡是路過的人無不為其哀悼,那場麵真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江南追了許久,眼前的白衣人進了個小巷倏地就不見了。她扶著石牆不住喘氣,這蘇哥哥也委實太會跑了。她抬頭看了看,熟悉的小巷,曾來過無數回。而那家緊閉的門,她也進去過很多次。她還記得,不確定沈煜心意的時候,她曾想過,不如就娶了蘇白也好。江南挺直了身子,走到那扇門前,抬手欲敲,終究還是放了手。

到底,要說些什麼呢。

都是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欲說還休。不如趁早斬斷,來個痛快也好。上一次她已是狠了心,就不能再反複了。

蘇白鎖了門,背靠著門慢慢地滑了下去,他抱住自己的雙膝,頭埋進腿間小聲地抽泣。他總是以為,即便不能嫁給她,在她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吧。誰料想,不過半月而已,她就已經不認識他,問他是誰家的公子了。

爹爹已經走了,留下他一個人,無依無靠地在這世上。他還能做什麼,沒有依靠沒有嫁妝的男子,即使嫁人也隻能做個沒名沒分的小侍,要麼就是進吃人不吐骨頭的小倌館。

蘇白淚眼朦朧地抬頭望天,爹爹,你告訴孩兒,我究竟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