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阿姊,”
趙箴正在曬魚幹,突然看見趙盈赤著腳跑回來。
“跑這麼快,做壞事了嗎?”趙箴發怒責罵趙盈,卻又心痛地拿出手帕替他拭汗。
趙盈並非她的親生弟弟。六年前,趙箴的阿爹趙稔出西江網魚,還是嬰兒的趙盈睡在一個圓木盆裏隨著西江水順流而下,趙稔看見了木盆裏奄奄一息的嬰兒,二話不說,魚也不網,連人帶盆就抱起往家跑。交代一聲要趙箴照顧他,就跑去借錢請大夫。想是上天注定了兩人有父子緣分,在趙稔父女的悉心照料下,趙盈一天天地回複了生機。可惜父子的緣分隻有短短三年,趙稔便因病去世了,遺下了趙盈和一筆難以還清的巨債給趙箴。
“我沒做壞似啦,”六歲的趙盈剛掉門牙,說話不免有點漏風。“似我看到那幾個棱又來了啦!”
啊,來了,趙家的債權人,每個月都來收一次債,比她的經期還準時。
她望向遠處的田埂上,確實是他們——亓官山莊的管家和兩個家奴,還有一個,咦,“金葵扇”八婆?!這條田埂隻通向她的家,八婆來這裏幹什麼呢?
自那年,阿爹抱阿弟回來後,村中的人個個無不是在說阿弟的身世。村人都猜測趙盈並不是趙稔抱養的,而是她趙箴與他人珠胎暗結的孽種。與她訂了親的藍家都到她家退了親,從此連媒人婆都不敢路過她家門口。而這些荒謬的流言,卻隻是因為她的好姿態。
十二三歲的趙箴身體已略顯豐腴,窄小的舊衣裳穿在她身上,緊緊繃著。走過田埂,不知引來了多少男人的視線。許是村婦的嫉妒,引致這起流言吧。轉眼間,六年光陰過去了,趙箴的身材發育得凹凸有致,五官也愈發精致。
“衛管家,您真是辛苦了,進來歇歇腳,喝杯茶吧。阿弟,快去倒茶。”
“不用了,有錢拿錢,沒錢拿地。”衛管家一副瘦癟癟的樣子,三角眼,嘴上留著八字胡,拿著一本賬簿。他每個月都會對趙箴說這句話。
“這個,衛管家,能不能通融一次啊,前天官府才來收了稅,現在我實在拿不出錢來啊。”
“有錢拿錢,沒錢拿地。”
“哎呦,哎呦,這路怎麼這麼難走啊,我新做的繡鞋都給毀了……”肥身小腳的八婆終於走過了那道窄窄的田埂,她氣喘籲籲但仍舊碎碎念。
衛管家側目示意了一下,其中的一個家奴走過去扶八婆。“哎呦,哎呦,這路呀怎麼這麼難走啊。”
“這是田埂。”衛管家沒好氣地應了八婆一句。
“不知八婆……”
“哎呀,這位一定就是趙姑娘了?喲喲喲,真是長得玲瓏俊俏,婀娜動人。”趙箴的聲音還是被八婆的大嗓門蓋住了。“肇慶府內,趙姑娘可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美人了。”
“過獎了。”不會是來給自己說媒的吧?!
“這不亓官山莊的姚太君聽了趙姑娘的美譽就著我為她的乖孫子亓官二公子向您提親了。”果然。咦?等等,亓官二公子?那個癡傻兒?!“趙姑娘,這亓官山莊開出的‘聘禮’可是很誘人的呀!”八婆突然湊近了她的耳旁,故意壓低了聲音。“不過這‘聘禮’呀,得你先嫁過去後才能給你。”
“我要先知道是什麼聘禮才可考慮。”
“這當然,這當然。這‘聘禮’呀就是城南的流雲堂的地契和現銀五百兩。現在你考慮得如何?”確實很誘人。
“不。”趙箴這一出口,八婆可驚嚇不少。
“趙姑娘……”
“我要再加一件‘聘禮’。”八婆輕輕舒了一口氣,別說一件,就算是十件,亓官家的都會答應。“我阿弟年幼需與我同住。”
“哈哈,好好好,我這就去複話。姑娘答應了這樁親事,可就一輩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了。”八婆快速轉身,邁著她的鐵蓮腳跑上了田埂。看來這次的媒金很豐富啊。
衛管家“啪”的一聲合起賬簿,也轉身走了。
趙箴站在原地,好似不太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她不相信自己把自己買了。
“嗚嗚嗚……”直到她聽到趙盈的抽噎聲才回過神來。
“阿弟,你怎麼了?”要他倒茶,這孩子就躲在這裏偷聽。
“阿姊,我不要你嫁…嗚嗚…不要你嫁傻子…嗚…”趙盈哭得涕泗橫流,髒兮兮的手把臉擦成了大花臉,惹得趙箴想笑。
“你現在的樣子更像是傻子。”一句話就讓趙盈止住了哭。真是讓人好氣又好笑。趙箴坐下來把趙盈拉到懷裏抱著,拿出手帕替他擦拭。
“阿姊,你似因為我才答應那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