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就要暗下來,小馬卻還沒有回來,楚無常的臉色沒有變,梅二也什麼都沒有說,殺人的人等著殺,要被殺的人等著被殺,這實在是件很奇特的事。
終於有人坐不住,一個絡腮大漢拍桌罵了起來:“奶奶的,他是個什麼東西,竟敢讓這麼多人等他一個!”
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傳來:“小姐說得果然不錯,第一個破口大罵的,果然是這山西鄭屠。”
事實上,在大漢說話之前,楚無常和梅二已經將目光投向官道。
官道上又來了一輛馬車。
馬車的車身乃是檀木所就,馬車上用的是江南最好最貴的徐記錦緞,馬蹄上的蹄環用玄鐵打就,馬鞭的原料乃是苦寒之地的重蠶絲。
馬車雖好,車夫卻是個瞎子,不但是個瞎子,還隻有一隻左手。
實際上,很多人都知道,這個人不但是個瞎子,不但隻有一隻手,還是個聾子。
一個又瞎又聾的殘廢,如何能夠去駕車?
實際上,這個又聾又瞎的殘廢,最擅長的不是駕車,而是殺人,十七歲時他就殺了河北最有名的大盜,二十歲時整個河北已經沒人敢惹他,三十歲時已令江湖人聞風喪膽。
毒殘。
這個殘廢的名字叫毒殘,他的確是又毒又殘。
莫非這麼多人等的就是毒殘?
毒殘一句話也不說,佝僂著身子下了車,負下身子,半跪在車邊。
一隻玉手解開簾子,一個白衣少女從車中跳下,從毒殘頭上跳下,嘻嘻的笑著。
同樣是少女,另一個卻穩重得多,大家閨秀得多,她輕輕解開簾子,踏在毒殘的背上,走下馬車,神情漠然,毫不所動,好像毒殘本來就隻是個腳凳,好像她腳下的不是個人。
這是個美女,很美的美女,很冷的美女,也必定是個不一般的美女。
毒殘站起身來,跟在她後麵,就像個隨從。
“我家小姐聽說楚無常收了個徒弟,怎麼不見他呢?”先前跳下的少女問道。
一個人也沒有回答她,因為不知道她在問誰,因為誰也不是她隨便問問就要回答的人。
這小姑娘臉上微紅,有些氣惱,叫到:“老朱!”
茶棚的老板跑了出來,賠禮道:“小人正在後頭溫酒,不曉得小姐和小潔姑娘到來,萬望恕罪。”
先前跳下來的姑娘原來叫小潔,她故作威嚴,問到:“斷腸散你下在酒中了沒有?這毒無色無味,中者三日之內,腸穿肚爛,哪怕是用毒高手也認不出。你下在這些客官的酒裏沒有?”
老朱愣了一下,斷斷續續道:“唔……下了……下了。”
茶棚裏的十餘名好漢騷動起來,有幾個已經拔出刀劍,一個懶懶的聲音卻道:“小姑娘滿口鬼話,斷腸散乃是斷腸婆婆獨門毒藥,斷腸婆婆遠在西域,你如何能有她的毒藥?”
眾人正自兢懼,忽聞此言,心下安定,回頭看去,隻見一個醉鬼睡在茶棚的圍欄上,滿身酒臭,衣服之上全是汙垢,眾人見之,不由得皺眉捏鼻。
楚無常道:“沒想到,你這隻醉貓也來了。”
醉貓醉眼乜斜,答到:“我這隻醉貓若不來,你豈不是要死在這裏。”
小潔歎口氣道:“可惜啊可惜,貓有九條命,你今天卻全都要浪費在這裏,實在是可惜。”